查默斯是以优等成绩从伦敦矿业学院毕业的,那个学院可能是这门学科里的名牌大学,连维瓦特斯兰金矿也争着从那儿要人。他先是在地质学上得到学位,而后得了化学学位,接着,大约25岁时他就得了博士学位。在矿业学院做了五年合作研究后,他加入了里奥廷托锡公司,在那儿的科学部任职。早在六年前,曼森公司显然以更加优厚的薪水把他从里奥廷托锡公司挖走了。最近四年中,他担任了曼森公司科学部主任,那个科学部位于哈福德郡的沃特福德郊外。那份档案上有一张护照大小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双目凝视着照相机镜头,长着乱蓬蓬的淡黄色胡须,穿着花呢外套和紫色衬衫,毛织物的领带歪斜着。
到了 11 点 35 分,私人电话响了,詹姆斯·曼森爵士听到了线路另一端公用电话硬币箱通常的那种短促的锐声。一枚硬币“哨”地一声塞进了放钱孔。从线路那头传来恩丁的声音。他是从沃特福德车站打来的,简单扼要地说了两分钟。等他说完,曼森露齿一笑表示赞同。
“这个情况很有用,”他说,“现在你回伦敦来,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做。我需要赞格罗共和国的一个完整的概要。我需要全部情况。对,赞格罗。”他吃力地读着那个名字。
“一了解到整个情况你就在几天内动身回来,再做下一步的工作。我需要了解那个国家的历史、地形、地势、经济、军队,如果有矿的话要了解矿物学特征,还有政治和发展情况。集中在独立前10年,以及自那以后的整个阶段。我想了解总统的全部情况,他的内阁,如果有议会的话还有议会,以及行政、管理、司法和政党这些方面的情况。有三件事是比什么都重要的:首先是注意俄国人卷入和影响的问题,或者当地共产党对总统的影响。第二是不让一个和那个地方稍有联系的人了解到你询问的问题,因此你不要亲自到那儿去。第三是无论如何你不能说出你是曼森公司的人,所以要多用几个化名。懂啦?那好,你觉得可以了就来汇报。可别超过20天。凭我的签字单独从会计处提取现金,做事要小心,至于出勤记录嘛,可以算休假,我以后补给你。”
曼森挂断电话,对楼下的索普又发了指示。3 分钟内索普就上了11层楼,把一张他上司需要的纸放在办公桌上,这是一封信的复写副本。
在11层楼的楼下,戈登·查默斯博士从停在穆尔门街角上的出租汽车里走出来,付了车钱。他穿着一套深色的西装和薄大衣,觉得很不舒服。可是,他的妻子佩吉对他说,会见董事长并且同他共进午餐必须穿上这一身。
当他朝着曼森公司大厦的台阶和门道走最后几码的时候,他的目光和一张海报碰上了。那张海报贴在卖(新闻晚报)和(旗帜晚报)的报亭前面,海报上写的内容使他苦笑着撇了一下嘴唇,不过他还是各买了一份。海报上写的并非那两份报纸的重要新闻,而是报纸内页里的内容。上面简要地写道:“父母们力陈对使胎儿发生畸形的镇静剂要清算。”
标题下写了事情的始末,虽然不很长,却颇为详细。这则新闻报道了在10年前,由于人们服用使胎儿发生畸形的镇静剂,致使400 余名英国儿童天生畸形。这些儿童的家长们又经过了一轮马拉松式的讨论,而使销售那种药物的公司再一次面临绝境。因此,讨论将在“以后”继续进行。
戈登·查默斯的思绪又回到沃特福德郊外的一所房子里,他是在这天早晨很早就离开那儿的。他想起了妻子佩吉,30岁出头却看上去有40岁的光景;他想起了玛格丽特,那个没有大腿,只有一条胳膊的玛格丽特快9 岁了,她需要一双假腿。而那所他们好容易才住上的专门建造的房子,他为抵押那所房子花了一大笔钱。
“以后!”他对没有一点新鲜内容的报纸高声说,把它塞进墙边的篓子里。他难得读晚报,他爱读《卫报》、《民之喉利和左翼的《论坛报》。在将近10年里,一群穷得几乎不名一文的畸形儿童的父母们严词叱责一家大制药厂,极力要求赔偿损失,戈登·查默斯目睹此种情况,心里藏匿着对大资本家的痛恨。可是10分钟后他就要去见最大的老板之一了。
詹姆斯·曼森无法像找布赖恩特和马尔罗尼谈话那样使查默斯解除警戒。这位科学家坚定地紧抓住啤酒杯,回瞪着对方。曼森很快就理解了这种情势,所以在库克小姐递给他威士忌转身退下去以后,他单刀直入地说:“我想你可能会猜我干嘛要请你来,并且可能还会问我,查默斯博士。”
“我能猜到,詹姆斯爵士。是那份关于水晶山的报告。”
“说得对。顺便提一下,你把它装在密封的信封里交给我本人,这是完全正确的。完全正确。”
查默斯耸了耸肩膀。他这样做是因为他明白,根据公司的方针,一切重要的分析报告必须直接呈报董事长。在他得知样品中含着何种成份后,他是按例行公事这样做的。
“我问你两件事,需要你作明确答复,”詹姆斯爵士说,“你对那些分析结果有绝对把握吗?对那些样品的分析实验不会有别种解释吧?”
查默斯既不觉得震惊,也不觉得受到了侮辱。科学家的工作远非妖术,他懂得,这一点是不容易被门外汉接受的,因此也就说不清道不明。他早已不想去解释他的技术的精确性了。
“绝对有把握。首先我们做了各种各样的试验来确定有白金存在,每一块样品都经过所有的常规试验,并且所有这些已知的试验不是只做一遍,而是做了两遍。在理论上,对这种冲积形成的样品可能有人做过解释,然而对岩石本身的内部结构却还没有。我在报告上写的结论是准确的,在科学上没有疑义。”
詹姆斯·曼森爵士含着敬意低头听了这番讲演,赞赏地点点头。
“第二件事是,在你的实验室里还有多少人了解水晶山样品的分析结果呢?”
“一个也没有。”查默斯一口咬定。
“一个也没有?”曼森反问,“说吧,我想一定有一个你的助手在……”
查默斯大口地喝着啤酒,摇了摇头。
“詹姆斯爵士,那些样品运来之后,像往常一样被装人大板条箱里贮存起来。马尔罗尼附上的报告预言这些岩石有含量不明的锡c 由于那是一次非常小的勘探,所以我就让一个年轻的助手去做分析。他没有经验,所以他假定其中含有锡,要不就什么也不含。他做了一些相应的试验。当样品不能显示含矿时,那个年轻的助手喊我过去说明了这个问题。我给他做示范,告诉他怎么做,可结果还是和预期的相反。于是我就给他讲不能被那个矿藏勘探员的意见迷了心窍,并且又给他示范了一些试验,结果还是那样。夜间实验室关门了,可我在那儿待到很晚,所以,当第一批证实含矿的试验结果出来时,我是独自一人在那儿的。到了半夜我才了解到,我用的不足半磅的从河床里取来的圆卵石样品里含有少量白金。然后我就锁上门走了。
“第二天,我把那个年轻人支开去干别的工作。然后我就一人继续做试验。总共有600 包圆卵石和石子,重 1500 磅的岩石,300 多块岩石是从那座山不同的地方取来的。从马尔罗尼拍下的照片看,我能想像出那座山来。岩层所有的部分都有浸染矿,就像我在分析报告中所写的那样。”
他略带蔑视地喝干了杯中的啤酒。
詹姆斯·曼森连连点头,两眼盯着这个科学家,假装很敬畏的样子。
“这叫人难以相信,”他终于说,“我知道你们科学家是喜欢保持超然的态度,不偏不倚,不过我觉得现在连你也一定很激动。那个矿能构成整个世界白金的新来源。你知道稀有金属多久才能发生那样的事?10年一次,也许一辈子就一次哩……”
其实,查默斯也的确被自己的发现激动了,三个星期里他天天干到深更半夜,把从水晶山运来的每一个口袋,每一块岩石都分析了,可是他不愿意承认他为之激动了,他反而耸耸肩膀说:“是呀,当然,这对曼森公司是十分有利可图的。”
“不一定。”詹姆斯·曼森平静地说。这是第一次使查默斯感到很吃惊。
“不一定?”这个分析科学家问,“可是,您不认为这的的确确是一笔财富?”
“对,是一笔地下的财富。”詹姆斯爵士回答,一边站起身,向窗户走去。“不过,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谁得到它,如果真有其人的话。你知道,它可能多年一直无法开采,或者开采了被贮备起来,这个危险是存在的。我亲爱的博士,我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吧他花了30分钟对查默斯博士讲述了来龙去脉,讲了金融和政治,可是哪一方面都非这位科学家之所长。
“你这就该明白啦,”末了他说,“如果我们马上把这件事说出去,那么就会奉送给俄国政府,这是可能的。”
查默斯博士对俄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对立情绪,所以他听了,微微耸了耸肩说:“我无法改变事实,詹姆斯爵士。”
曼森一时间恐慌得猛然扬起了眉毛。
“啊,博士,你当然是无法改变的。”他吃惊地瞥了一下手表。“快1 点了,”他大声说,“你一定饿了,我也觉得饿了。我们去吃点儿午饭吧。”
他本想坐“罗尔斯”汽车的,可是这天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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