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见妊婋看她,略带拘谨地点了点头,坐在她旁边的鲜娘子怕她觉得生疏不安,于是把后回来的妊婋四人给她小声介绍了一遍。
她认真听着,向鲜娘子报以感激一笑,昨天鲜娘子跑的时候,她躲在后面,既没有参与告发,也没有勇气跟着一起跑,她原本自认为自己只是最平庸的那种人,随波逐流,默默地被苦涩现实推着往前走,接受命运安排给她的一切。
直到昨天经历了鲜娘子等人脱逃,今日又见女匪下山,她才豁然发觉,原来女人也可以有别种活法。
鲜娘子也没因昨日的事对她有什么成见,见她跟着一起来了,还开心地抱了抱她,后来听说昨日告发她们的人没有出来,鲜娘子只是摇了摇头,并没说什么。
众人在堂上听妊婋等人说起后来的事,得知鸡毛贼寻到了南岗山寨,都哈哈大笑起来,厅堂里一片欢快。
正说着话,忽有个管家娘子走进来:“当家的,太平观来人了。”
花豹子挥手笑道:“快请!”
不一时,果然有两个人从外面月亮门走进院来,妊婋隔着窗户见那二人一个穿着道士劲装,一个穿着布衣。
穿劲装的年轻道士离窗户近些,看得清面庞,妊婋认得那是千光照的首徒,法号玄易,另一个穿布衣的被玄易挡着,影影绰绰的,只身型有些眼熟。
那二人走进堂屋时,妊婋终于看清了穿布衣的那人,孔武有力,眉眼端方,果然是厉媗。
众人忙起身迎接她们,坐下后妊婋才笑着问厉媗:“怎么今日跑到我们这儿来了?大家都还好吗?”
“想你们了呗!跟着玄易小道长过来瞅瞅,我们那里大家都好得很!你就放心吧!”厉媗说完又笑,声音还是一贯的洪亮,带着几乎要把房梁震断的气势。
玄易也笑道:“进寨时听说了你们今日在城外的壮举,正好我们来送的这个消息,也与鸡毛贼有关,是时候早做准备。”
说完她从护腕里掏出了一封信,先递给花豹子,其她人静静喝茶等她看完信,才听玄易说起信中的内容。
这信是京中洛阳城外一间道观寄来太平观的,内中讲了京城的近况。
信中提到朝廷已知燕北三州接连失守,皇帝更恨鸡毛贼大肆杀戮朝廷官员,下了数道圣旨,称绝不招安此等大胆逆贼,并责令限期收复失地。
如今平叛将领已定,人马粮草也正在加紧调拨,预计立秋后正式开拔。
届时幽州城外必然少不了一场恶战,大家听到这里,都沉默下来。
“朝廷能打得赢吗?”这话是杜婼问的。
玄易正色道:“我师娘说,朝廷有个七成胜算。”
千光照时常出门游历,万里江山走过多半,熟知各地与京城的情况,她对这件事的判断应该也是比较准的。
妊婋和花豹子听完,不约而同沉吟起来。
虽说这两年朝廷兵马在南方平叛屡有失利,但过去的底子还在,好歹破船还有三千钉,鸡毛贼的崛起只是恰好在朝廷打完北狄后,都护府战力损耗严重,再加上强制征兵引发民怨,这才一举占领了燕北三州。
从她们今天在鸡毛贼大营外交手的情形来看,以那些人的水平,遇上朝廷来的兵马,恐怕只有溃散的份。
“朝廷兵马来之前,一定还会再有人从城中逃出来。”妊婋看向花豹子,“我们倒是可以趁乱再收些人。”
花豹子思忖片刻说道:“好,我会让人密切关注城外动向,咱们的工坊也要忙碌起来了。”
当日晚间,花豹子留玄易住在她院中客房,厉媗则跟妊婋等人去了西院,大家数日不见,回院后又叙了许久闲话,直至夜深才各自回房。
此后的两个月里,花豹子每日派人往幽州城外探看,厉媗也是连日往返豹子寨和太平观,又将当初杜婼带来的人往豹子寨护送了一批。
妊婋则同杜婼和穆婛一起到橫风岭后面的铁矿看了几回,跟着忙碌起打兵器的事来。
从鸡毛贼指亲中逃出来的那一百来人,也开始习惯了山寨的生活,其中有几个来时路上受了些轻伤,这些日子在寨中好吃好喝养着,亦渐康复。
她们心知此次指亲是自己被家里人卖了,有人感伤,有人愤恨,没有一个人提过要回家的话,只都把豹子寨当做她们的新家。
这段时间山下也不甚平静,鸡毛贼认定是南岗山寨下山来抢人,亦且把之前首领派人进山搜寻脱逃女子营,结果所有人一去不复返之事,也疑到了南岗山寨头上。
双方连日在山中开战,各自损兵折将,都没讨到什么便宜。
直到秋风扫地,朝廷的兵马开来,深入燕北直指幽州,鸡毛贼才忙忙收兵备战,南岗山寨听到风声,带着残部往西边深山逃去。
这日傍晚,幽州城西城门刚关,瞭望楼上当值的鸡毛贼小兵,忽在霞光中看见远处回来了一支斥候,是去探看朝廷兵马行踪的。
那小兵见状忙报与守城将领,不多时,西城门打开了一条缝,几人进到城中,匆匆赶往鸡毛贼首领所在的府衙。
领队的斥候一进门见到首领,纳头便拜:“大王,朝廷大军开来了足有五万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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