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两点,但当陶展文出现在朱汉生家的会客室时,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两点十五分。
小岛正在吸烟。从烟灰缸里的烟蒂可以看出,他已在这里等了很久。他身旁坐着一个矮小的男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而在其身旁则端坐着一个身体结实的中年妇女。不用说,这两人便是辻村和他的姐姐。
辻村身材矮小,犹如孩童一般,只怕还不到一米五,与管理员清水的描述一模一样。但他虽然身材矮小,胡须却格外浓密,从脸颊一直到下巴,一片刮过的青色胡根痕迹。见到陶展文进来,他便站起身来,又被劝说着重新坐回椅中,低垂着头,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腿上。柔软的黑色汗毛爬满了他的手背,彼此纠结缠络。想必他的胸毛也是异常茂盛。
一同前来的姐姐则与弟弟不同,虽然她体型健壮,但作为偏居乡下的妇女而言,其措辞以及态度都非常讲究。
“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看弟弟的样子,就知道此事并不简单。因为您说与警察毫无关系,所以我一狠心就将他带过来了。”寒暄过后,辻村的姐姐开口说道。她给人一种见惯世面的感觉,或许是在农村的妇女会或是PTA聚会等场合积累了不少实际经验,看起来像是一位团体干部级的妇女。
辻村仍旧低垂着头,一直不肯仰起脸来。他的身体僵直,一眼便能看出他戒心重重。朱汉生的女儿端茶来时也是,门刚一动,他的肩膀就猛然一震,好像肌肉突地一齐收缩。看来他内心一直都在担心,怀疑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辻村先生。”陶展文的声音中满带倦意,“之前星期日的晚上你曾去过‘鸥庄’,对吧?”
辻村的肩膀又是一晃,反射性地猛然抬起头来。
陶展文似乎迫不得已般地以冷冰冰的声音继续说道:“你进了徐先生的房间,却发现那位老人已经死在床上,你大惊之下便想逃跑。对吧?”
辻村的姐姐大吃一惊,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张口说道:“甚吉,你……”
辻村的视线一直凝聚在陶展文的脸上,表情不置可否。
“不过,你想起了一件很糟糕的事——你给徐先生写过威胁信。”
“啊!”听到“威胁信”,辻村终于情不自禁地张口轻声喊道。
陶展文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徐先生遇害,威胁信若被人发现,自然属你嫌疑最大,而且你当时就在徐先生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不在场证明。于是,你觉得必须取回那封威胁信。当时,你的脑中想必已是一片混乱,但你很快就找到了威胁信,因为它就放在抽屉里,一打开就能发现。大概没用五分钟就找到了吧?你将威胁信塞进口袋后准备离开,但此时你已经冷静下来,恢复了镇定。你看见了桌上的手提保险箱,便想到里面应该放有借据。你悄悄伸手开箱,却发现手提保险箱并未上锁。于是,你翻找了里面的物品。虽然不知你向徐先生借了多少钱,总而言之,那张将你逼上绝路的借据就在里面。于是,你又偷偷拿走了借据。接着你要做的就是拼命逃离现场。你以冲破敌阵的气势,一口气从公寓正门跑了出去。我想,在那之前你一定从未去过‘鸥庄’,因为管理员对你的相貌并无印象,而且,你也不知道‘鸥庄’有个后门,那可是绝佳的逃离路线……我说的没错吧?若有不对,请你指正。”
陶展文说话时,辻村一直盯着他。但陶展文对他的目光却毫不在意,口中不曾停顿,简直就像在小声地照本宣科。
说完这些,陶展文显得无比疲惫,便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点了一根烟。
“我的确去了那里。”辻村也许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语速极快地说道,“那老爷子对我说过,如果我不能按期还钱,他就要去我的公司扣押我的薪水。我之所以去他家,就是想拜托他不要那样做。至于威胁信……那并非我的本意,只是当时正在气头上,又有些自暴自弃……”
“也就是说,我说的没错了?”说着,陶展文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道细细的烟雾,向上飘去。或许是烟雾迷眼,他闭上了眼睛。
“若说有误……”辻村考虑片刻,开口说道,“那就是保险箱的盖子从一开始就是开着的,那不是我打开的。不过,合上箱盖的倒是我。”
“原来如此。”陶展文说道,“还有其他说错的地方吗?”
辻村摇头,“大体都和您说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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