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吧,要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才出去。”汪妈妈洗干净毛巾,挂到毛巾架上,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盯着汪顾道:“嘿!你要洗澡的,我给你擦什么脸啊,蠢不死我,都怪那死老头子误导,”她一跺脚,转身,带上浴室门,汪顾听见她在浴室门外大声喊:“汪洋!你老糊涂啦?孩子要洗澡的,你给她擦什么脸啊!?女孩子皮肤嫩,擦出皱纹来你一糟老头子拿啥补救?!”
浴室门关上后,汪顾坐到浴缸边,静静听着门外嘁里哇啦的动静,眼泪开闸泄洪般往下掉,嘴角却不由自主染了笑。
116——饥——
八月七日是星期一,林森柏上午处理完公务,下午陪咪宝去医院询问钱五行的情况。
B城中心医院的ICU开放探视时间为每周二四六下午三到四点,徐延卿和大筠前几天来看过,知道今天不能探视,两人一大早便去了咪宝外婆家,看望那位年近九旬的老人。
每个星期日,李孝培固定休假,回家收拾一个星期来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狗窝,虽然近来有席之沐帮着稍微打理一下,但这几天席之沐也因咪宝缺席会馆工作而忙得焦头烂额。两人合伙蹂躏屋子总比一个人威力强大,所以昨天,李孝培洗衣洗碗洗窗帘洗床单被褥擦桌扫地抹窗户从早上九点一直干到夜里十二点,今天是顶着熊猫眼来上班的。
“情况稳定了些,出血面得以控制,血压也有所回落,原则上可以移出ICU。”李孝培翻着病例对坐在会客椅上的咪宝和林森柏说。她困晕晕的脑袋瓜子里还是席之沐早上临出门时给她的那个吻。“不过建议还是在ICU里观察一段比较好,如果经济状况允许的话。”
咪宝听她这么说,不由松了口气,“没关系,只要需要,只要对他的治疗有益,钱的事,我可以想办法。”
李孝培睨了林森柏一眼,很奇怪咪宝为什么会说出“想办法”这种话来。
他们当医生的都有职业病,喜欢在话尾加许多便于周旋的条件限定语,可这是他们,或是她李孝培的习惯,应该与咪宝没有关系,难道傍了林森柏那么一只个人资产在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大款,咪宝还要为钱“想办法”?那医疗账户里第一笔三十万,第二笔五十万的预付款是谁打进来的?
“钱小姐,治疗费用的事,我不过没话找话随口说说而已,您别往心里去,钱老先生的治疗费用基本到位了,没什么变故的话,足够支持他接受最好药物和器械的治疗直到出院。”
啊~哈……李孝培打一个很长很深的哈欠,明显心不在肝上。
她好想她的木木哇……虽然只分离了几个小时。
木木年纪越大越迷人,比小时候还可爱,昨晚下班回家的时候还给她带了她最喜欢的驴打滚当宵夜,虽然脸上冷冰冰,说话硬梆梆,“呐,驴打滚,噎死你”,可其实窝心得哟~她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反正李孝培一想到她的木木,就觉得身上软绵绵,一点儿力气都没有,骨头都是酥的,前几天在给危重病人家属做病情描述时还差点没管住脱缰野马般想要上翘的唇角,险些闹出事故来。
“到位?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拿到缴费单,钱怎么可能会到位?”咪宝有些懵,疑惑不解地望着正在喝茶提神的李孝培。钱五行有公费医疗没错,按理公家报销百分之八十。但按他们那种不入流的干部级别,医疗费用报销走的不是预支流程,而是先由病人家庭垫付医疗费,等治疗完成,或治疗告一段落后再提交单据审核报销的后付流程。
林森柏一直在旁边看病历看查房卡看医疗杂志装作若无其事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咪宝一问李孝培,她怕露馅,赶紧抬起头来对李孝培挤眉弄眼。
敏锐如咪宝,林森柏挪挪屁股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撇脸,她盯着林森柏毛茸茸的侧面,冷着口气问:“林森柏,是不是你垫的?垫了多少?”
向来对她绵绵融融疼爱有加的咪宝语气一冰,林森柏就吓死了,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握着书的手也开始出汗,不敢看咪宝,她只好低下头看油光白纸上的大标题——医患纠纷何时了?医疗改革需深入。
“……嗯,据有关资料显示,近几年医疗投诉月均发生数由2164件,上升至22125件,其增长幅度达……”她小小声读书,装没听见咪宝的问话。
咪宝被她气得肺都快炸了,抓住她的手臂,边朝李孝培道谢,边咬牙切齿地拽她起身,“回家算账。”
回家就是回家,咪宝说话历来精确,她没有把林森柏拉回酒店而是直接抓回了帝王耗死。
一进屋,大门咣当关上,咪宝鞋都不换便拖林森柏走到沙发边,按她坐好,自己居高临下地环手站着,审犯人一样问:“老实交代,到底垫了多少,假一罚十。”她最讨厌别人擅作主张为她处理自己份内的事情,钱五行的医药费她又不是付不起,根本不劳一个长呆毛的大小孩为她操这份心。
“我、我只是想尽点心而已,你爸爸养大了你,我感谢他有什么不对……如果换成你,我爸生病了你也会这么做的呀……说不定比我还夸张呢。”林森柏不甚专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两手食指中指扣锁成环,自己和自己拔河。
咪宝没想到林森柏会来这么一句“我心似君心,妾意如郎意”,原本来势汹汹的怨气在跟着林森柏磕磕绊绊的话头转了一圈后,合情合理,必须必然地消失掉一大半。
可不是么?
换成她,她也会这么干的,端的是怨不得人家林森柏脑残。
且她的性子比林森柏的更火爆几分,遇到这种情况,搞不好她比林森柏还大方。
“林森柏,你个奸商跟我玩儿换位思考是吧?到底多少钱,快说,如果换成你,你肯定也想知道,肯定也不会就那么算了。”想得明白是一回事,算不利落是另一回事,交情归交情,钱财得两清,她不想让自己都觉得她是因为钱而跟这个又木又别扭,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身材差得堪比液晶显示器,脾气还大得像航空母舰,睡觉不老实总抢被子,醒了更不老实催半小时都不肯起床,上班好像不是为了自己的事业而是为了躲避同床人的呱噪,给她个桶让她去浇院子里的树结果她偷懒得一桶就浇完了整个院子里十几棵树平均给每棵树分配不到三口杯水,天一黑就瞧不见路每天都得让人送上送下一天不送就担心她自己开车进隧道会被人撞死,挑食挑得令人无声叹息无语凝噎菜单翻五遍都点不出个她想吃的菜好容易点出两样来一下筷子就开始皱眉骂街,每天丢人不嫌够动不动就在大马路上跳脚捶栏杆……杂七杂八,林林种种,不一而足,缺点数三天也数不完,优点全是因为缺点缺到极致而衍生出的副产物,无论从哪个方向看来似乎都一无是之处,可自己偏就犯贱地喜欢上的无良奸商在一起。
“我才不想知道,你要给我钱,我求之不得,拿上就颠得没影儿了,谁跟你算。”林森柏撇撇嘴,身子直愣愣地倒在沙发上,踢掉球鞋,搬腿上炕,穿着白色短袜的脚丫子在沙发扶手上一蹬,仰面躺直,双手交叠在腹部,闭上眼睛,她摆出毛主席纪念堂里水晶棺中人物的造型,装死。
咪宝站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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