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姬妾退下后,有心直口快地便问道:“王妃她说的学孙武是什么意思?”
有人闷声答道:“春秋时,孙武为吴王阖闾练兵,以宫中美女为试。有吴王爱妾恃宠而骄,不听号令,孙武不顾吴王意愿,斩之。新王妃惯于沙场征战,前不久,还独身一人力战北魏刺客,令来人胆寒。我素日得宠,见过她多面,她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况且现在她深得殿下恩宠,诸位姐妹还是听她的话为是。”说话这人,因为熟读诗书,品行端正,素日里为殿下所喜。却是个说话不多的人,今日说出的话便有了重量,让众姬妾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白苍狼手书“悬思阁”三字,令工匠做匾。她这段时间苦练书法,虽未通达得其中三味,却酷似临王笔法,一时间让人难辨真假。她看着管家领人将一件件关于宛如的物件都归入悬思阁之中。大至书画,小至配饰,细细数来,临王身边与宛如相关之物还真不少。不过这都是前几年的了。这几年只有几张临王亲手画的宛如小像。往来之物却是没有了。
临王归府前,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可推开房门,看见正厅挂画之处,已经换做一副山石图时,还是惊诧了。他看向身边的白苍狼,白苍狼只是垂着头,安静地替他解下了满是尘土的外袍。
成婚以来,两人都尽量不提及宛如。上次北魏小王在白苍狼面前提起,临王便大发怒气。这一次,却是不得不提了。
“主上,苍狼明白宛如小姐是主上一生挚爱。只是,满目山河空念远,还望主上,不如怜取眼前人。”白苍狼明白,她必须趁着主上新婚情热之时,解开两人心结,不然日后此结只会越缠越紧。
“你把东西都归置到哪里了。本王去看看。”临王并未生气,只是难掩不悦。
白苍狼领了他去了,自己候在外间。她说了,她不想看见。临王看得出,白苍狼将这些物件都收拾得十分仔细。今后,曾在他生命里无处不在的宛如,只能被搁置在这小小的一间屋子里了。
每隔几日,临王便会去悬思阁待上几个时辰。而白苍狼则从来不踏足悬思阁。让白苍狼意外的是,临王归府之后,竟然从未去过其他姬妾那里。这倒是坐实了她善妒之名了。其实,她何曾有过那么大的野心。临王对她如此,她早是喜出望外了,只是心中关于宛如的芥蒂,是怎么也消除不了的。这是因为在白苍狼的记忆中,临王与宛如本该就是一对,若不是新帝横刀夺爱,又怎么会有她的事呢。她没有将宛如看作夺她夫婿之人,反倒是自己趁虚而入了。
与此同时,白苍狼演练的新兵也日益壮大了起来。临王特准她招收新兵,组建只听命于她与临王的军队。临王一向很少过问,大胆放权。白苍狼也就忙里忙外,忙得不亦乐乎。她本不是深藏闺阁的女子,而是喜动不喜静的主儿。每日里,虽然是忙碌异常,却也是干劲十
足。白苍狼曾经吃过用人不明的亏,这一次便格外小心。她还厚着脸皮,列出了一张单子,问临王要了十几个人,都是她素日里瞧着好的。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临王一推门便就看见白苍狼坐在桌前一脸笑意。
白苍狼听了,摸了摸脸,不知道自己竟然在傻笑。顿时有些羞郝,拉过他坐下,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起白天的趣事来了。你说偏有那么不自量力的人。一次挑战不成,还来第二次。第二次不成,还来第三次。”
“你说的是郑参将吧?今天他又和你比什么?”
“比剑法。”白苍狼笑得合不拢嘴。她当时用的是之前临王送给她的剑,几乎一瞬间就击败了郑参将。意识到自己太过嚣张了,白苍狼赶紧说道:“不提他了。我让人给主上熬了汤,热了又热,你才回来。”
说着,白苍狼便唤人送汤来,用小勺舀了,试了试温度,才递给临王。临王见只有一份,舀了汤,却是送到白苍狼嘴边。白苍狼红了红脸,张嘴喝了,说道:“主上这样要让赵公公知道了,又要说我们没正形了。”
“由他说去。闺阁之内本有过于画眉之事。”临王笑着放下了碗,一双手开始不规矩起来了。
京都之内,全是另一番场景。这时,春去暑往,看看又是秋凉时节。御花园里,柳枝枯黄,一片萧杀。按理来言,新帝应该是心境不错的。他前几日初为人父,那妃子为他诞下了一名皇长子。因皇后照料得当,皇长子很是健康。而皇后也刚刚被太医诊出喜脉。他听得消息,正往皇后的寝宫昭秀宫而去。可战事当前,他何曾有一日是舒心的呢。临王说他幽禁先帝伪造玉玺之事传来,他怒极反笑,说道:“听了他的这套天衣无缝的说辞,朕都要怀疑起自己来了。”当时,宛如就在身旁,她只是默默地递上一杯清茶。那晚,宛如为了让他一解烦忧,不顾皇后身份翩翩起舞,只为换他一笑。这样的女子,本是国色天香,更兼之仪,对他又是这般尽心。新帝听闻她怀上了他的子嗣怎么会不开心。只是,形势急转而下,他百口莫辩。据他所知,朝中很多大臣都在与临王暗中勾结。而北魏那边也频频向临王示好。
而宛如在得知自己有孕后,并未显出大喜之情,不过是淡淡而笑。待诸人下去后,她的脸上便笼上愁云。她虽然居于深宫,但宫外的消息怎么会一点不知。更何况,临王与王妃之间的恩爱早被传得沸沸扬扬了,何人不知呢。临王身边已经有了可陪伴他一生的可意之人。可……自己还是放不下……那要怎么办呢?自己与他之间,固然再也没有可能,可这颗心又要如何收拾呢?她的心中并非没有自家夫婿,实际上,已然生出了种种牵绊。看见皇上忧,自己便会担心。看见他偶尔一展愁眉,自己便会心情放松。但,对于临王的执念,只怕这辈子也无法消除吧。怨只怨,为何当初待字闺中之时
,遇见的是临王,而不是他呢?
过了半月,宛如的孩子却是落了胎。
新帝登时大怒,严令彻查。不管是宫中嫔妃所为,还是那个临王所为,他都定不轻饶。可查着查着,新帝却查不下去了。
宛如卧于榻上,本是身子单薄,经过这遭更是虚弱,一张小脸未施脂粉,苍白到了透明。听得内侍高呼“陛下驾到”,她挣扎着半坐了起来。新帝沉着脸走了进来。宫人都已经习惯了他的脸色,前些日子宛如有孕时,他倒还能常带着笑容。
“好生躺着吧。不用这些虚礼。”新帝坐到宛如床边,挥手让宫人都退了下去。
新帝握紧了宛如的手,念道:“宛如……”然后直直看向宛如的眼睛,眼神温柔宠溺,却带了一份锋利,三分容忍,五分探寻,剩下的两分是心痛。
宛如心虚,避开了他的眼神,虚弱笑道:“好在皇长子健康平安,皇上也莫太过忧心。皇上富于春秋,子嗣之事不足挂心。”
新帝再也装不下去了,应道:“可那却不是你的孩子。”
宛如见他神色不对,心中忐忑却也只能应道:“只要是皇上的孩子,便就是臣妾的孩子了。”
这时新帝的手突然收紧,宛如吃疼,皱紧了眉头,心下也就明白了。他这是知道了。本就没想一直瞒下去,只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新帝见她本就苍白的脸上显出了痛意,一时心疼就松开了手,心里的结却是拧得更紧了。
“不怨你,怨只怨这孩子来得太早了。你一时无法接受也是有的。”当初,她接受自己就用了数月之久,还是因为临王娶了他人,她才肯的。可这孩子,是她自己身上的骨血啊。她怎能这样狠心。他强娶了她,她可以怨他。可这孩子……何辜之有。明明打算和自己过日子,却还是不愿意为自己生孩子。已经怀上了都……这数月以来,是唯一让他展眉之事了。
宛如听了,嗓子堵得厉害,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新帝递了帕子,她却也没有脸面哭出来。
新帝见她如此,知道自己留在这儿,只是让她更加压抑,便转身走了。他的脚步还未跨出房门。身后的宛如一双眼睛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终于还是撑不住,用手捂住嘴,哭出声来。他的脚步顿了顿,向前走了一步,便又驻了足,转身奔向了那伤心之人。将她搂在了怀里,柔声劝慰。宛如也不再克制,在他的怀里呜咽不止。新帝见她终于哭累了,沉沉睡去。腾出发麻的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有湿湿的凉意。原来自己也哭了么。
在她睡去之前,她说,是她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可……以后……以后……御医说了,她身子亏损,需要好生调理,还需调理几年,才会有怀上子嗣的可能。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补救的。他可以原谅,他可以不追究,他甚至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这事。可孩子没了,也很难再有了。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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