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丈夫是一个喜欢画没穿衣服的女人的画家,这种女人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她连她丈夫都管不住,画的竟然还是别的女人,也难怪他们今天去传唤的时候她男人不在家了。那警察如是这般的想着,再看杜芊芊不由得带了几分轻视。
“噢,你说是一幅画了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的画?”这个时候的人体画果然稀罕,令人印象深刻,只是稍微一提点,画贩子就想起来了,“长官,长官,我想起来了。那个,那几幅画当时是一个男人卖给我的,我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了,偷画的不是我,是他们。龟儿子的,他当初还千万保证说那不是偷的,是他们家的,拿出来换几个零花钱的呢,竟然骗我,我可被他害苦了。”
“男人?”警察听到这里,眼前一亮,抓这画贩子还不是为了顺藤摸瓜,难得他想起了一点点线索,他们当然要兴奋了。
“嗯,对,就是他卖画给我的。我记得他们住在桐树里68号,那男人长的一副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他婆娘又瘦又干,站在那里叉腰的姿势活像一圆规……”难得想起了把自己害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那画贩子也是万分激动,当下在滔滔不绝的骂了起来,听的杜芊芊却是面色发白。
桐树里?那不是她给梅若尧一家人找的地方吗?难道说偷画的人是梅若尧一家?杜芊芊只觉得心口发凉,这一家人怎么可以这么忘恩负义,供他们吃,供他们住,帮他们找工作找房子,到最后他们竟然还把自己家里的东西偷倒出去卖,天底下有没有这么吃里爬外的家伙!
有了画贩子的招供,又说明了地点时间,要去抓人自然是一件太轻松不过事情,过了没一会儿梅若尧一家人就被带到了警察厅,一诈一唬,很快就将始末说了出来。原来是这俩夫妻听人说梅若鸿每天涂涂抹抹的那些东西能卖大价钱,便动了心思。梅大嫂趁着杜芊芊忙碌的时候,以帮忙为借口,偷出了不少画,打算自己发笔小财。只是要销赃的时候梅若尧一家才发现他们想的天真了,同样的一张纸,眼见的人家卖几块十几块都可以,可是梅若鸿的却怎么也卖不出去。所以梅大嫂好不容易卖了三张之后,便失望的将其它的画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那张没穿衣服的?”梅若尧听问那幅画的下落,当下叫了起来,瞪着眼看杜芊芊“我也是知道好歹的,那种伤风败俗的东西传了出去对我兄弟的名声不好,自然不可能留下来。当初他们还出三块钱买呢,硬是我抢了下来泡在水里毁了。你也是的,常言道娶妻娶贤,哪有你这样不但不骂他还帮他整理的媳妇儿,真是丢尽我们梅家的脸了。”
“你,你,”杜芊芊听到他这话,看看梅若尧那副恶人先告状的样子,气的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你们这帮村妇愚夫,什么是艺术你懂不懂!你知不知道你毁了若鸿的心血,那是他的东西,你凭什么私自处理!你这龌龊的小偷,我要让警察抓你们!”
“什么艺术不艺术,不就是露屁股的女人,那种下三滥的画在三毛钱的画报上要多少有多少,你少拿艺术来糊弄我!哼,要真是艺术,要真是你说的那么好的东西,你怎么自己不去艺术反而要别人艺术!”梅大嫂一开口那可是把人噎个半死。
“就是。长官啊,我这可不算是偷,我兄弟家的东西,我拿出来换两三个零花钱有什么不对?俗话说长兄如父,他的家我都当的得,他的东西我还拿不得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梅若尧跟梅大嫂一唱一合的,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气的杜芊芊站都站不稳了。
“警察先生,我要告他们盗窃!”见到那两个小人比自己蹦的还高,杜芊芊实在是忍不住了,指着梅若尧一家人大吼着,气的浑身直哆嗦。这不要脸的人见得多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告我们,凭什么!这画是我兄弟的,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小偷,你知道我要的话我兄弟不会给我?”梅若尧先是不甘示弱的跟杜芊芊对吵着,然后转过身去对警察又装可怜,“长官啊,这是天大的冤枉,我这弟妹实在是太不懂事了,看不得我们兄弟和睦,一天到晚想找点儿事,等回去我让我兄弟好好教训教训她,就不麻烦你们了。”
“梅若尧,你放屁!你们这窝子不要脸的强盗,从大到小都是贼,是小偷!”看着梅若尧这样颠倒是非黑白,杜芊芊也忍不住了,提高了嗓子跟他对骂。
“你这贱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见见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子做弟媳的,整自己的哥哥嫂嫂整到警察局了,真是丢死人喽!我梅家遭了什么不幸才有你这种媳妇,早晚我得让我弟弟休了你。”一向憨憨傻笑的梅若尧骂起人来也是不打折扣的,骂到最后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听的杜芊芊脸都变成了红布。
就这样,梅若尧一家人跟杜芊芊在警察厅里吵的差点连屋顶都闹翻了,那个警察劝了几句都没劝住,最后恼了,猛的吹响了警哨,让人直接将他们连人带东西的扔到了警察厅门口。
“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们管不了,你们要吵架回家吵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的!下次要是再敢拿这种事情报案,小心我告你们个妨碍公务,把你们全部扔去吃牢饭!”忙活半天发现原来是这家人自己的问题,一心想破案抓住大盗的警察可气了,对着东倒西歪在门口的梅家人吼完了这句话,怒气勃勃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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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厅门口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闹市,杜芊芊跟梅若尧一家人在这里唱大戏似的对骂,很快就引来了不少好热闹的人围观。梅大嫂一家脸皮厚倒无所谓,越有人看越撒泼打滚的骂的热闹,可杜芊芊毕竟是大家闺秀,脸皮薄,长这么大哪里经过这些阵仗,说了几句,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又羞又怒的扒开人群跑了,连梅若鸿的那几幅画也扔在那里懒得管。
杜芊芊跑回家,趴在床上哭了一场,想想那天自己那幅画被挂上去所忍受的风言风语,恍恍惚惚的埋怨为什么当初偷画贩卖的梅氏夫妇怎么就不把自己那副一并偷去呢。等哭完了,看看四面透风的水云间,再想想自己这段日子锱铢必较的持家日子,只觉得恍然如梦。
这种日子再过下去有什么意思呢?开始她还奢望梅若鸿有一天能奋发起来,出人头地,可是这半年多的生活渐渐磨去了她的这一幻想。梅若鸿去西湖边卖画,画技没有见长,但脾气却长了不少,整个人也越来越流里流气,完全褪去了原来的理想主义色彩。有时候他身上展现出的种种陋习,让杜芊芊觉得这个男人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
趴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天色渐晚,杜芊芊才懒懒从床上爬起来,烧了盆水自己洗了把脸,然后看着被自己料理的井井有条的小屋,忽然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前几次母亲来看她,看着她过的凄凄惨惨的日子,又老调重弹的讲起了这个话题。只是这几次杜芊芊并不像以往那样硬气的说饿死都不回去,她只是轻轻的说,“让我再考虑考虑。”
现在,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那如豆的灯光,回想起白天那啼笑皆非而又让人颜面尽失的吵架,想到梅若鸿的惫怠与懒惰,杜芊芊只觉得自己如果再跟这个男人下去的话,那她的未来也便如同这夜色一样黯淡。
“芊芊,天下没有不是儿女,你爹再口头上骂你,可他心里还是惦念你的。前几天晚上,奶妈做了你最爱的西湖醋鱼,他吃着吃着就想到了你,结果没两口就放下了碗筷,自己在书房里发了很久的呆。”
“芊芊,爹娘年纪都很大了,还能陪你多久?你在这样跟我们呕气,难道要我们这么大年纪也不得安生吗?”
“芊芊,那个梅若鸿真的不是良人。只要你好,他是穷是福是贵是贱我们都不在意,可是你跟着他过的并不好啊。你看看他那个样子,你跟着他那么一个人,这辈子还有什么前途什么未来什么幸福可言?趁现在你们还没有孩子,早散早好,要是等到有了孩子,那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芊芊,爹娘怕你冻着怕你累着怕你饿着,辛辛苦苦将你养到这么大,我们养女儿是给人疼的,不是给人做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老妈子的。看这你这个样子,娘比自己受累还心疼啊。”
“芊芊,别跟你爹呕气了,回家吧。脸面能有女儿重要?只要你跟你爹道个歉,服个软,他能不让你回家?”
“……”
意莲前几天在她耳边说的话,此刻又不期然的回响了起来。母亲每次来看她,都会以娘俩抱头痛哭做为结束。杜芊芊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路追求幸福的路上,伴随最多的不是欢笑,而是泪水。她的眼泪,母亲的眼泪,父亲的叹气,别人的嘲笑,被这些东西包裹的幸福,还真是幸福吗?
杜芊芊坐在桌前,想着父母往日的百般疼爱,想着父亲母亲苍白的发鬓,想着他们的眼泪与叹息,然后忍不住动摇了。
一个梅若鸿,真的值得她为他放弃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家?
一阵冷风吹过,杜芊芊打了个寒颤,猛的站起来摇了摇头,她这才发现为了自己那份不成熟的爱,她竟然辜负了那么多人。
将梅若鸿与父母放在天平上掂量着,然后杜芊芊心里的那杆秤就渐渐的偏向了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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