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眼前景色终于疏朗,再没有那堆莫名其妙要取她性命的花样十八般兵器,连着三晚上没睡好的唐小羽在久违的清爽空气中一甩酸痛不已的手臂,终于有了发牢骚的精神。
“呼……师父你一定是逗我,你确定这任务特别适合散心,不做我还得后悔……?”
年轻的唐家小姐拧着秀眉小声咕哝着,正要习惯性的往旁边石壁上捶一拳以强调心中郁闷之甚,却又反射性的想起先前迷阵中那些最爱躲在石头背后,好几次差点就咬着她的五毒特制蛊虫,当即心有余悸的收回手去。
气恼更增,少女转而抓起她挂在千机匣下方的小绒球狠狠的捏了又捏,然后寻了个铁定安全的空地坐下,一边盘算着等回到家要去师父那儿蹭多少顿好吃的才能抚慰她受伤的幼小心灵,一边再次拿出任务地图,就着渐亮的天光细细的翻看。
图上山川地理都标识得详尽而准确,就连官军和狼牙军的驻地和活动范围也与她一路所见的分毫不差。
然而却偏偏没有这个大型迷阵的任何提示,这简直不可能是向来精于情报的唐门会犯的差错。
……师父,你说得对,我们与“他们”真的越来越远了。
唐小羽轻叹一声,将地图收好,又把先前被她撒气捏歪了的绒球挂件重新弄回原样,开始往千机匣里补充先前用掉的□□和机关。
她能认出迷阵中那些各式各样的杀招全都来自与唐门齐名的其他几大名门正派,它们由万花制造的机关统一控制,能够对闯入此地者无差别攻击,应当是作阻挡狼牙军之用。
然而因为唐门不参战,原本同气连枝的各大门派不再向他们提供自己的战地布防信息,直接导致任务地图出了差错,害她径直掉进了对方御敌的杀阵之中。
若接下这个日常机关养护任务的不是她这样的嫡传精英,而是普通外门弟子,恐怕会就这么在阵中无辜送了命去。
这让唐小羽心中一阵发凉。
——好像唐门避战中立的态度真是犯下了某种不可原谅的罪过,她今日阴差阳错之下受到的攻击全都是冥冥之中的天谴,是江湖上所有热血侠士对唐门偏安一隅的冷漠行径最尖锐,最严厉的斥责。
“……要是咱们真的参战,会怎么样呢?”
唐门的机关木甲不逊万花,雄厚财力不输藏剑,还有那独树一帜的唐家武学,惊羽箭术擅直取大将,天罗诡道可尽歼敌兵……唐小羽开始想象万千唐门弟子若能活跃于战场,将会是怎样强大的力量——
然后一颗心狠狠沉了下去。
因为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亲姐姐。
姐姐在战争伊始时即协助官兵作战,却在刺杀敌将得手后未能脱身,死在狼牙军的酷刑之下。唐小羽永远不会忘记接姐姐的尸体回家那天自己和亲人们悲痛欲绝的哭泣——还有负责招待的官兵一脸傲慢又冷淡的神情。
面对家人的质询,那人甚至很淡然的解释当日只有一点人手接应姐姐是因为将军来犒赏,他们必须多留人做好迎接,说得一派理直气壮,义正辞严。
此事之后,门主即下达了禁止参战的严令,曾经与其他大派同样志士辈出的唐家堡在世人最需要的时候彻底关上了大门。
唐小羽其实很赞成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先有国后有家”的大道理,也觉得他们泱泱世家其实没必要对个别军士的不当行为计较太深,更不该为这种理由置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于不顾。
然而每当想起姐姐伤痕累累的遗体,还有自己心中仿佛永不能愈合的丧亲之痛,她又总能生出一种挥之不去的念头,让她忍不住承认或许门主那万事以家族为重的理念才是最沉重而真实的——
唯一的正确。
“……不管了!做任务!中午之前上山顶!”少女摇摇头,伸手用力一甩已经重新扎得整齐的长发,利落的站起身来。
不管长辈们立场如何,不管世间对错如何,她身为一位嫡传弟子,未来维系本族兴衰的中坚力量,没有什么比分毫不差的完成本门交予的任务更重要。
这才是她从小就受教的最大道理,也是从未有过任何质疑的绝对信念。
唐小羽向着面前的高山举起千机匣,只稍一瞄准就熟练的扣下扳机,带着绳索的子母飞爪精准的嵌入山腰石缝中。少女抓住绳索尾端,纵身一跃,纤细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飒爽的弧线,稳稳落在距离地面数丈有余的岩石之上。
这处山谷并无人烟,高大陡峭的岩壁上没有任何人工栈道,若是寻常武人,能安全上得山腰已经是一件很值得向人夸耀的壮举了。
但对唐小羽来说,半日之内上山顶都只不过是个稍微需要流一点汗的晨间运动而已。唐门所居的巴蜀一带地形最为复杂,唐家堡出品的攀岩工具因而极为完善,门中弟子也个个练就了一身履悬崖如平地的顶尖轻功。
这让唐小羽在飞速跃过层层岩壁的同时,甚至还有空顺便观赏一下四周的景色——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悠闲的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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