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国夫人向来不喜欢化妆,连李隆基举行御宴,她也只点了胭脂便素颜露面,内侍小声提醒她,这御宴非同小可,夫人不可无礼,她却道:不愿脂粉污颜色。
李隆基知道后,大乐,对于这位特立独行的小姨子越发亲近起来,几年前还花了两百万给她盖房子,屋宅听说造得富丽堂皇,堪比皇宫。
但今天,那不喜“脂粉污颜色”的虢国夫人却薄施淡粉,氤氲水眸仿佛漫着迷蒙的雾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发春。
听说,她只有看中某良家少男、朝中大臣或者有妇之夫时,才会出现这种打扮,而她今天以此等面目出现在白府……为什么?
白家有谁会如此倒霉,被这个如虎似狼又心如蛇蝎的女人看上?
老爷吗?白灵君想一想,摇头。她爹或许风度翩翩,但现已年迈,不像虢国夫人喜欢的那种青春勇猛的男人。
那是……柱头儿?更不可能。她带着柱头儿与虢国夫人打过几次交道,夫人若对柱头儿有兴趣,早下手了,怎会等到现在?
那会是谁?白家没有其他更出色的男子,除非……
白灵君从未如现下这样紧张,几乎无法呼吸。
她想笑,和虢国夫人虚与委蛇,看看能否将她哄走,若有事情,改日待她有了准备再谈。
但她的脸却僵硬不已,只露出一副比哭不要难看的表情。
“稀客、稀客。”她仍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应酬话。“不知夫人降临,白灵君有失远迎,请夫人恕罪。”
“我又没有通知你,我要来,你怎会知道?”虢国夫人把她拉起来,还捏了捏她的手。“咱们什么交情了,还如此多礼?起来,乱七八糟的,还恕罪咧,你别笑死我了。”
白灵君一触到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知道,虢国夫人表现得越亲密,心里打的主意越深沉,这是只标准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啊!
“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吗?夫人什么身份,别人请都不到,今日却降临白府,难怪喜鹊早上在我窗前叫了大半天,原来是为了这桩喜事。”
“你家的喜鹊叫真是为了我?”虢国夫人笑得万分暧昧。
“除了夫人,谁有这种资格让喜鹊叫?”
“当然有。”虢国夫人笑完,那锐利的牙终于露出来了。“听说你最近收了个不错的面首,迷到连霓裳坊也不去了,想必……过得非常春风得意吧?”
白灵君的双手在袖中悄悄地握紧。她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虢国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华少阳的事,而且对他产生兴趣。
该死,这个淫贱下流的女人,到处勾搭男人就算了,哪怕她搭上自家妹婿,反正那位色鬼皇帝和她正好相配,同样放荡。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肖想华少阳,他是她白灵君的东西……不对,他不是东西……也不对……他他他……
莫名地,白灵君的心忽然慌了。虢国夫人喜欢华少阳关她什么事,为何她如此愤怒又紧张?
他病了,她心痛。
他一笑,她便觉大地回春般,整个天地都充满了喜悦。
霓裳坊那个假帐的烂摊子,她应该亲自处理,但她只是将想法告诉爹爹,让爹爹照计划一步一步解决所有麻烦。
为什么?她应该是对行商最有兴趣的啊,那种商场如战场的刺激,不是真置身其中,无法体会其间的快乐。
可如今,她一手做大的霓裳坊已经无法吸引她的心思,比起跟人较劲、斗智、斗力、赚取大笔财富,她对华少阳更有兴趣。
甚至在他高烧昏迷时,她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不是不想走,她也很累,很想躺在床上休息。
但她的身子像是自有意识,想留在他身边,片刻不稍离地看护他。
她不懂,一个尚称陌生的书生,怎能让她的日子起了大转变?
她到底是怎么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变得快不认识自己了。
白灵君心中很是迷惘。
不过有一件事她至少是清楚的──她对华少阳有一种奇异的独占欲,死活不许她之外的人碰他,今天别说是虢国夫人了,就算玉皇大帝亲来,也休想碰他一根手指。
“夫人开玩笑了,我怎会养面首?我这几天没去霓裳坊是在家里整理帐簿,那些刁奴,几天不教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竟敢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污了坊里数万贯的钱,气得我连续几天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真不知如何是好。”
“你堂堂的‘长安神射薛小娘’也有搞不定的事?”见她抵死不提新帐房的事,虢国夫人的声音不禁低了下去。
一开始,她只是对坊间传言起了兴趣──到底是怎么样的男人,能博得白灵君如此青睐?让她爱到连事业都不顾了,每天只守着情郎过活。
虢国夫人很好奇,白灵君是她见过,极少数有貌、有才、更有心机的女人,这样厉害的一号人物,怎么可能被一个男人迷惑?
像她,就绝不甘心屈服在一个男子之下,只要是她看中意的,她就要得到手,即便那人是皇帝,还不是被她玩得团团转。
而她最欣赏的白灵君却为了一个男人,收敛高飞天空的羽翼,为什么?她怎会甘心放弃恁般美好的未来,只为了一人洗手做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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