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负手立在屋子的正中央,一瞬不瞬的盯着覃氏,见下人砸的差不多了,屋中再没有可砸的东西,这才微一抬臂,屋中立时鸦雀无声。
“收拾了吧,这些碍眼的东西莫要再送到夫人屋中。”
秦良玉回府之后,覃氏的屋子除去睡觉的床,其余再无物事,这么一闹,覃氏也老实许多,屋中一连静了好些时日。
秦良玉用这缺德法子制服覃氏的事很快在石砫衙门传开,徐时见到她时,忍不住笑:“你算是替肖容出了口恶气,但是万事皆须有度,那毕竟是肖容的母亲,手段不可再过了。”
秦良玉点头,见他手中提着个纸包,问:“徐叔要出门?”
徐时哈哈一笑:“非也非也,这是给族中小辈们买的糖豆,我过些日子回趟老家。”
徐时祖上乃扶风茂陵人士,同马千乘的祖先属同一地方。
徐时从纸包里抓出把糖豆塞到秦良玉手中,语气中的欣然掩也掩不住:“我好些年没有回去了,这次肖容准我休上个一年半载的,我准备步行回去,沿途瞧一瞧山水,毕竟守了数十年,还未好好领略过那些风光。”
秦良玉深知几年不曾回家时对家中人的思念之情,见徐时此刻说起回家,像个孩童一般,也由衷替徐时感到高兴。
只是这徐时还未等走出石砫的地界,马千驷那便又出了事。他装病,趁众人不备时,从马府逃了出去。
原来马千乘念在两人是至亲,是以派去看管两人的人皆是挑选的马府自己的人,这些人大多是看着马千驷长大的,彼时马千驷说腹痛时,众人便慌了神,有人去找马千乘,有些去找大夫,便是趁这么个人仰马翻的工夫,马千驷从房中逃了。要说他这翻逃家也是做了充足的功夫,秦良玉带着府上家丁同门房一路在后面追赶,却是一直未发现马千驷的行踪。想来他这番出走,十有八九是去投奔杨应龙了。
听到下人来报时,马千乘刚放下手中公文,轻轻捏着鼻梁沉思,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闻言后嘴角的笑意不减,清声吩咐:“此事相关人等,去找管家领罚。”
一听领罚,那下人急忙磕了头。虽说马府对下人做错事的惩罚是被乱棍打一通,疼是疼,可这总比掉了脑袋要强,叩谢之后,下人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马千乘的视线。
回府后,马千乘特意转到覃氏的屋子去瞧了瞧。
自打秦良玉回来后,覃氏便安静了许多,此时见马千乘来瞧她,破天荒未再破口大骂,只冷着一双眼瞧他:“现下驷儿走了,你满意了?”
马千乘哈哈一笑:“这话应是我问母亲才对。”他顿了顿,问:“现下驷儿走了,你满意了?”
见马千乘如此,覃氏气得一掌拍了桌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让他跑的?这些日子你如何对待我们母子?我同驷儿可有说话的机会?”
马千乘未置一语,顾自坐在床边,良久才问:“他去播州于你有何好处?”
覃氏摆明了不愿多谈,又或是哑口无言,是以背过身,面墙而立:“日后莫要再来我的屋子。”
马千乘也不恼,施施然站起身,路过覃氏身边时,步子顿了顿:“若是可以,我当真是一步不愿踏进来。”
覃氏气血上涌,前几年,马千乘即便再如何,也从未对她不敬过,甚至还想讨好她,这冷不防态度一转,她还有些不适应,只能盼望马千驷与杨应龙早日接上头,将她从这个火坑中接出去。
另一厢,马千驷夜以继日的逃到了杨应龙的骠骑将军府,来不及好生歇息便直接求见杨应龙,而后二话不说在他身前一跪:“叔父,驷儿愿娶娇娇为妻。”
杨应龙沉吟片刻,见面前跪着的这小子说完之后便不再开口了,心中气极,觉得马千驷似乎有些不开窍,比起他哥哥来,当真是差得远了,他就这么往他面前一跪,空口白牙的同他说要娶他的闺女便没有下文了?最主要的东西呢?聘礼呢?现下时机特殊,并不是走空头人情的时候。杨应龙心中暗自着急,却也没法直接问出口。
一旁难得回来歇息几日的孙时泰适时开了口:“想必马公子这是准备妥当了?”
马千驷听出孙时泰话中的意思,身子一僵,头也随之垂的更低,几乎前额点地,置在身前的一双手暗暗握成拳,深吸了几口气,似是克制,而后道:“小侄愿入赘,此生追随叔父左右。”
杨应龙同孙时泰对视一眼,面上浮出些不屑,在他看来,马千驷的资质比起马千乘当真是差的不只一星半点,他招这么个没用的女婿当着是白白浪费资源,瞧他风尘仆仆的,也知今日是偷着逃过来的。他虽离石砫不近,但马府的事可都清楚着呢,现下母子三人的关系势同水火,他宁愿舍弃覃氏同马千驷,也想拉拢马千乘。
见杨应龙良久不说话,马千驷的心越发的沉,他这才缓缓从怀中掏出两块通体晶黑的碧玉,双手举过头顶递到杨应龙面前,依旧垂首道:“叔父,这聘礼不知可还何您心意?”
乍一瞧见那兵符,杨应龙几乎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亏得荣辱不惊的孙时泰在一旁按着他的肩膀才不至于在小辈前丢了面子。
“好贤侄,这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杨应龙上身微倾,稳妥中又带着急迫的从马千驷手中夺过兵符,放在掌心盘着。
马千驷略抬了头:“这还要谢过叔父先前买通的张石。”
前些年秦良玉被诬陷通敌入狱后,有一段时日马千乘日日在石砫军中严查叛党,几乎彻夜不眠,马千驷在覃氏的撺掇之下,有事没事也去军中逛一逛混个脸熟,马千乘顾不上他,他便在军中随意走了走,一日适逢张石沉着脸从校场处出来,听闻那张石在军中嚣张跋扈,却深得马千乘同徐时的喜爱,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不打紧,忽然发现他神色中稍带着慌张,边往前走便鬼鬼祟祟打量周围,似是在防着什么,马千驷心下起疑,便跟着他一路出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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