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划过脸颊时的哗哗声与被压断时的“呻吟”交杂地李易文的耳边吵闹着,埋伏在杂乱丛生的野草中的断木总是精准地能够预判到李易文的动向,无误地划破刺入他脚底的肌肤。
泥污“沐浴”在他脸上的每一处,嘴中无法消散的是泥土的湿润与苦涩和不断扩散的血腥味,心中无法划去的是逃离时的那份痛苦和挫败。
不断地,不断地,试图用双手拨去眼前那无尽的,未知的恐惧。
但是眼前有的只有一片黑色的虚无。
但肉体能够感受到,树枝的刮伤,在他的身上,手臂上,划开一个又一个口子,流出的鲜血与身上的泥泞相互融合,液体从眼角流下,是血?是泥?是泪?
不知道。
接下来该前往何方?该去向何处?目标是什么?未来是什么?
不知道。
什么目标,什么未来,就像这片他独有的,孤独且空虚的世界一样,虚无而又无力。
唯一确实感受到的只有流动在身上的殷殷鲜血和不断地割伤着他脚底的瓦石。
唯一拥有的只有沉闷而无法呼吸的胸腔,就像是被麻醉了一样的双手无力地挥动着,仿佛被割去的双腿没有方向地胡乱地走着。
宛如风中残烛,在下山的路上,他的生命已是岌岌可危,对生的渴望早已摇摇欲坠。
但他要离开。
“不是逃离,也不是累赘。”
伴随着急促而又无力的呼吸,羸弱而又苍白的语言从他那已经变得乌紫的嘴唇中挤了出来。
双腿早已开始踉跄,就像是在冰原上濒死的野鹿一样。
最终,他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持他羸弱的身躯,他疲软的精神无法控制自己无力的四肢。
他倒了下去,他原本白嫩的脸颊与那泥地融为一体,无法分别,只有脸上的丝丝血迹才能勉强看出那张脸原本的容貌。
原本充满自信与傲气的双目早已变得空虚,仿佛眼中的黑洞吞噬着他所有的思维。
但他已然能够听到,父亲在堂中的歇斯里底与绝望。
虽双目失明,但他能够想象出父亲的神情,他能够想到那双正气凛然的双目中流出来的无力的泪,他能够想到母亲一夜之间因为愁劳而苍白的鬓发。
他能够想到坐在堂中双目失神的父母,也能想到在法堂之中,怒不可遏却仍绞尽脑汁说服李冠华的爷爷。
他绝望吗?
必然。
他自责吗?
必然。
但他不愿意让自己的父母为他承担他的过。
“走!”
他依稀能够听到这个词。
就像是黑暗中的初火,点亮了道路。但是。。。。。。。。
走了,然后呢?
被追杀?被背叛?让自己的父母为自己承担这些?
他自己心中最后的尊严和那最后的一口气吊在那。
谁不想活?谁都想!
谁想苟活?谁都不想!
他李易文,宁愿一人孤独且痛苦地死在荒野,也不愿在哭干了泪的母亲旁苟延残喘。
他不忍,他不忍自己的苟活和父母在那为自己背债,他撕下了自己曾放在床头上的纸条,那曾是准备画符用的,现在再也没机会用了,凭着纸在记忆中的样子,他别扭的写下了告别的话语。苦楚涌上心头,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随即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打开了禁闭的窗,他咬着牙,忍着胸部那股如刀割般的恶痛,让自己掉出房外。
湿滑的草,黏糊的泥,和他融为一体。
他顺着坡滚了下去,隐隐约约,他听到了父亲在互呼唤着自己,可能是幻听也可能是真实,可他无法回头,也许这是作为儿子与男人最后的尊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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