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果然难料,一个人的潜力也是。
「让你久等了。」
他从办公桌后方起身,绕到男人所坐的沙发前,先将手上所捧的一叠卷宗放在横式长几上。
「上次你交给我的这些资料,我全部都看完了。」
「咦,这么多的……你在三天内就看完了吗?」
男人怀疑,对方该不是囫囵吞枣地随便翻一翻吧?但,他接下来的话又推翻了男人的疑心。
「吃这行饭的,看资料的速度慢就别想混了。豆大叔要是不放心,随便拿个东西考一考我,看我能不能回答。」
他口中的豆叔=土豆仔摇了摇手。
虽在黑社会中打滚多年,也不改其耿直本性地憨笑着说:「不必、不必,真歹势,我不是故意要怀疑先生你讲的话,甘哪不小心这么想而已。你不要因为这样就打坏心情,我没恶意啦!」
「用不着喊我『先生』,照从前的习惯,叫我——」
「不行、不行,规矩就是规矩,现在先生已经不是以前的猴囝仔,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青青菜菜、没规没矩地乱喊小名,我还是叫你『先生』卡对。」
处于土豆仔这个世代的人,很多人仍受到上一代日式教育的影响,面对医师、律师、老师等学有专长的人,使用台语的「先生」=日语的「老师」来称呼他们,代表对专业的尊重。虽然这种习惯已经渐渐消失,但一部分的人仍坚持传统……他一颔首,礼尚往来地尊重土豆叔的坚持。
「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好了。」
「好、好,这个好,我也呷意做事不拖泥带水。」
「从结论讲起,豆叔,『全宇盟』目前的处境并不乐观。」
他瞥了瞥男人一脸像吞了苦瓜的表情,才垂眸淡淡地往下说:「这一点其实豆大叔比我清楚,否则你不会扛着这堆东西,跨海到香港来找我这个十几年前就已经和『全宇盟』断了缘分的人。」
「唉,这两、三年发生太多的事了。」
男人在胸前盘起双手,感叹地说:「阿超去了之后……连小汪这个臭小子也离开了,大仔的身边冷清了不少啊!这样讲有点歹势,不过现在跟在大仔身边的,老的一代……像我自己是跟不上时代的垃圾,出拳头、动脚动手是没问题,叫我出脑袋,还不如拿猪脑袋来用用;偏偏新的一代,肩膀嘛不够硬,担不了什么重任。还有南部那边的事,大仔也是一人扛起,实在是……我很烦恼,怕咱夏老大的身体,会被忙碌的工作压到坏掉了。」
沉重的空气中,他敛敛眉,不发一语。
土豆仔骤然口气一转,佯装开朗地笑了两声。「说到改变,哈哈,先生的改变也很大啊!我猜帮内的弟兄们谁也想不到,先生会变成这呢啊厉害的大律师吧。你头脑实在有够巧!」旋即又摇了摇头说:「不,不对,有一个人应该是早就料到你会有出头的一日。以前大仔总夸你头脑好、人机灵,不过那当时没人相信,这就叫慧眼识英雄。」
他终于放柔了眼神,微微扬起唇,同意地点头说:「夏哥当年的情义,我没有忘记,豆大叔。」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连阿超走了,你都没回台湾看一下?你真的没有把大伙儿忘记的话,过年过节总该回去故乡探望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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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止水的深黑镜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渴望动之以情的脸,既不打算回答,也不想替自己的行为辩解什么。
「我感觉你太过薄情,先生。」土豆仔无法死心,责难地说。
「豆大叔,现在这年代太讲情讲义是做不了什么大事的。」平静地说。
「照这样讲,你是不打算接受我的请托喽?那你就别啰啰嗦嗦地讲什么『不乐观』,直说你不接,我就会鼻子摸一摸自己离开。」土豆仔懊恼地粗声说道。
「我手上有几间公司的顾问合约在,无法说走就走。」
土豆仔拍拍屁股,站起来。「门在那边我知道,你别和我客气,不用送客。」
「我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安排接手的人选。」
已经走到门边的土豆仔,停下脚,回头。「你、你的意思是……」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我曾答应过夏哥,任何时候,只要他与『全宇盟』需要我,不管我在世界上的哪个地方,都一定会赶到他的身边。」
喜出望外地,土豆仔高兴地冲向他,一把环抱住,并猛拍着他的背。
「讲得好、讲得真好,这才算是好兄弟嘛!有困难的时候,才看得出来一个人的真心真意!我相信夏哥看到你回来的时候,绝对是灰熊~~给它欢喜!」
「确切的日期,我会再和豆大叔联络。」
「厚,我等你喔!你毋通骗我。」高兴地松开双臂,土豆仔再三拍着他的肩膀,得到了他保证的一点头,笑得嘴都合不拢。「立下这件大功,我总算可以安心地回台湾。若无得到你的点头,搁让大仔知道我自作主张来香港找你回去,他一定会打断我的脚腿骨。」
果然。即使三天前豆大叔口口声声自己是「替夏老大前来寻人」的,他总觉得这不像是夏哥的做法。
讲客气点是自信家,讲白一点是目中无人,讲难听点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辞典里没有「办不到」三字的夏哥、夏老大、夏大爷,纵使少去左、右手的辅佐,他也不可能会喊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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