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千韶暗自嘀咕,心中的不安渐浓,只能再次拿身上的咒约来自我安抚。
早在答应赴魔域详谈赔偿事宜前,他与隳星魔尊为了有个互信基础,便在多番确认后,决定了咒约的内容:在双方敲定赔偿条款并履约之前,两人都不得对彼此下杀手,也不能纵容他人或自己的手下杀伤彼此,否则咒约将会反噬。
换言之,即使只是暂时性的,薛千韶和隳星魔尊此刻的命脉仍被绑在一块,绝不能置彼此于死地。这是双方和谈的大前提,更是薛千韶踏上这块异界土地最大的底气。
隳星魔尊能大气地答应此约,足见他「在魔域三尊中最讲理」的名声不虚,只是不知为何,自从薛千韶等人入宫客居之后,其手下却推三阻四,就是不令薛千韶面见魔尊。
事出反常,薛千韶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来打破这莫名其妙的胶着局面。
又在阴暗的宫内步行片刻后,侍者于一扇描着金漆的纸门前停下,请薛千韶自行入内稍候,随后便告退离去,独留薛千韶在宽敞华丽的正厅中。
薛千韶闭上眼,默数侍者离去的脚步,一面思索着。
一般而言,让客人等候是失礼的事,可对方毕竟是魔尊,薛千韶便也没有在心底多腹诽了,而是趁着这个空档,迅速思量魔尊可能有的反应,以及自己能采取的应对。
现今修真者的境界,被划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虽然薛千韶自身实力平常,如今仅是金丹后期修为,但他此刻代表太鲲山前来与隳星魔尊和谈,也就等同太鲲山的颜面。
虽说太鲲山并非首屈一指的仙门,但在他的大师兄晋升化神、七师弟又以未百之龄结婴后,修真界已无人敢轻视太鲲山半分,就算是魔域之尊,也得给他几分薄面,不得轻慢。
此刻薛千韶心念电转,在心中草拟了足以排满天干地支的计策,正在反复推演有无错漏之时,突然听见了几声极轻的脚步声自内室传来。
薛千韶顿时坐直了身子,调整神情,严阵以待。
只见内室方向,有一只白皙得毫无血色的手,拨开了串满石榴石的珠帘。赤红珠串前后摆荡,一会在黑暗中如干涸血珠、一会在灯照中闪耀着星点般的光,有如向光盛开的罂粟。
俊美无俦的面孔紧随其后,移动到了灯光之下,银白长睫却在赤红双瞳上投落浓黑阴影,吞噬了这对眼珠里的光明,美则美矣,瞧着却比一旁的石榴石还要没有生机。视线再向下,来人鼻梁高挺,带有一丝异域风情,两片浅色薄唇抿着笑,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出笑意,反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他拢了下像是睡醒时随手披上的衣衫,绛红中衣领口依然大敞,里衣亦是松松垮垮,袒露出精实而苍白的胸膛,仔细一瞧,似乎还有些暧昧的伤痕留在肤上。
「那么,」隳星魔尊启唇,有如琴弦被勾动,低沉却令人心口为之一颤的短音。他慵懒地转动了眼珠睨向薛千韶,又接着缓缓道:「是什么人,非要让本座在今日见?」
被那双魔瞳注视的瞬间,薛千韶感觉像是被千钧压力罩住,有如身陷无底泥淖,心跳无济于事地加快,呼吸滞涩。
他的心底突生一丝不祥的预感,仿佛瞥见雾茫茫的望川彼岸,一朵妖异的艳红龙爪花款款盛开。
薛千韶不由萌生些许退意,暗想道:据闻隳星魔尊已结成魔婴,相当于修真的元婴阶段,自己以金丹后期的修为独自来此,是否还是太过冒险了?
薛千韶咬紧牙根,估量着自己要是想逃能有几分成算,浑然没有留意到,魔尊在见到他的霎那愣了一会,身周压力因此削减了些。
下一瞬,薛千韶视野中的光仿佛被吞噬殆尽,周遭忽地一暗。再定睛一看,却见隳星魔尊在他身前不到一尺处弯下了腰,对着他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要送来内殿?」
魔尊伸出手,扣住了薛千韶的下颔,像是在评估一个货品般,幽深的双眸直盯着薛千韶。薛千韶被他怪异的举动惊住了,方才谋划的应对全然付诸流水。
不待薛千韶的惊愕退去半分,某个冰凉的柔软之物忽然压上他的唇,唇舌痴缠间,一缕幽兰般的暗香混入鼻息间。
这是个奇异的、毫无欲望的吻,薛千韶感觉自己的唇,像是和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碰了几下,双眸茫然地对上那双无底红瞳时,心底竟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悲哀。
这一连串复杂的感受,让薛千韶迟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满心震惊地瞪大了眼。
此时隳星魔尊已经放过了他的唇,对着他模糊地低喃了一句:「果然是双很美的眸子……他们是刻意揣摩了本座的爱好,才将你给找来的,是吗?」
听见这话,薛千韶双瞳一缩,蓦然醒过神来,他猛然将灵剑敛华出鞘,剑身随之发出了清冽的嗡鸣,接着一道寒光闪过──
玄冥历两万八千七百零四年,十月,四日,隳星魔尊内殿一角轰然倒塌。
第2章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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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梁被一剑斩断的霎那,魔尊也并不慌乱,反而伸手箍住薛千韶的腰,以鬼魅般的速度向一旁瞬移。薛千韶只感觉到身子短暂失重,再回过神时,他已经仰躺在木地板上,被囚困在隳星魔尊怀中,距离塌下的房梁、瓦砾足有两丈余远。
薛千韶擡眼望去,视野几乎被上头垂落的银白发丝填满。只见魔尊勾起薄唇,目光清明地凝望着他,道:「灵力倒是丰沛,只可惜准头不足。」
隳星魔尊语调惬意,手却紧扣薛千韶左腕命门。但薛千韶也并非空门大敞任人宰割,他手中灵剑歛华已横在魔尊后颈,轻轻一划拉便能见血。
薛千韶瞇起眼,望向隳星魔尊道:「魔尊阁下此言差矣,我这一剑可准得很。」
话音一落,殿顶传来了细微的瓦片撞击声,几片碎瓦坠了下来,听起来稀松平常,似乎只是殿顶破洞扩大造成的崩塌,但薛千韶心知不只如此。
隳星魔尊似乎也意会到了什么,他忽地轻笑一声,放开了薛千韶的左腕,无视于颈后悬剑的威胁,拂开了薛千韶脸侧散乱的鬓发,有如对待爱人般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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