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升灵历一百四十一年的除夕日。
照北极在分神境界时已经进入剑道第六境,然阳神之门不破,剑道也难以再进一步。他知道是欠缺一个时机。以杀证道的修者,想要突破境界最好的方式就是杀,要杀得尽兴,杀得酣畅,也要杀得不违本心,不负初衷。然而彼时陆上妖魔绝迹,放眼五州之地,该杀之人泛泛,足堪试剑者却寥寥。
他受天道偏爱,自然不会困在这一步,很快,需要的时机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弟子查探到久不露面的道缘城主便是天澜城主昔年合作者,另一个对仙骨心怀觊觎之人。于是照北极携一剑之威,扬不平之气,先斩人,再斩劫,顺理成章进入阳神境界。
第一个阳神出现,打破天荒,六重天灵气翻涌倾泻而下,天地元气浓度骤然攀升,冥冥之中横亘于万万千修真者头顶的境界桎梏同样松动,大道宛如就在举手可及之距。一时之间,五州四海皆有雷劫声阵阵,包括道缘城除夕大会上也有人立地入定吐纳之间隐现突破之兆。
照北极突破之后,若有所感,登临青帝之巅,遥远南州。见云散天开,南方连绵九日的大雪终于停歇。随即是无云之劫降临,玄雷色若漆黑,杀机密布。
见到九十七年前他错过一次,只在旁人口中听闻过的白日星现。
白日星现的异象持续过一日夜,待到升灵历一百四十二年元日,天象终于再度发生变化,劫雷结成缚网,盘桓偌久,本沉沉欲压南州,却遭遇无形之力,不断上升,高入一重天、二重天……乃至六重天,最终天地之间嗡然一声,劫散日升,万物清明。
纵无天赐金雨,仍有四海耀明,龙吟万里。
照北极知,是无形的冲霄剑意冲入雷劫之中,逼迫劫云步步退却,迟迟难落。
这个人间并不欢迎这道劫雷。
横云剑楼的双剑修行之道在劫云被迫消散,天道被迫退却的那一刻,被烛南溟以一己之力修成。
烛南溟重建落星沉,重现修真时代横云剑楼的辉煌,自己却从未缔结剑侣契约,始终孤身修行,成就一剑双身之道。前不曾有古人,后亦难有来者。
他们的修行之路并不同,照北极以剑道带动修为,烛南溟却是以修为提升剑道。皆是正途,但烛南溟修行之法存在一个致命缺陷——灵寂时代的灵气浓度远远跟不上朝灵渊的突破速度。这是灵寂时代绝大多数人需要面临的问题,但在朝灵渊身上尤为致命。倘若他有良师教导,或许能早一步弥补曾经道路上的不足,然而造化如此,此后修行步步艰险。他从不需要在小境界上迟疑,却会在大境界上困顿。时间是朝灵渊最稀缺的东西,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去积蓄灵力。
但在灵寂时代,时间、灵气,都是难得。对于朝灵渊而言,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彼时朝灵渊承借道之情,一剑南来,赠一语多谢,赠一席春色。
剑意在完成使命后便如云烟消散,唯独留下了毫发无损的娇弱花瓣。当世唯二六境与阳神渡劫的见证并未被丢弃,在照北极一念动心下,有门人弟子于道缘留驻三年专司花道。
能被朝灵渊选中的花大概也有几分机缘,恰好是百利无一的无根之花,在修真界,单凭一叶亦可成枝成片成海。
只不过待到此地花开遍野时,照北极已经无暇再游道缘。
自然也不曾想到……
照羽睁开眼。
自然也不曾想到故地蒙垢,旧物染尘。
眼前漫漫花海,游人往来,看似生机澎湃,实则远比青帝冠处更加杀机密布。钟清既是无根而生,天性难易,纵得妙手,若无后继之力,如何留存一道早已消散的剑意?
百里弦歌敏锐察觉到照羽情绪变化,这怒气从何而来?他不解,于是直问:“剑主因何而怒?”
总不至于被察觉了自己心中妄想。
照羽垂袖拂过开得烂漫的钟清花,一道道气流自他足下尘土间荡开:“道缘为名,魍魉横行。寄情之所,邪祟纵横。如何不怒?”
百里弦歌一怔,作为这一代的羁羽剑主,对道缘城下如此判语,代表的含义可远非一人立场:“剑主此话何意?莫非是道缘有变?”
“你曾受剑宗之恩?”照羽道。
“救命之恩,百死不辞。”百里弦歌坦然道。
“那便好。”照羽道,随即拂袖一振,尘浪滚滚,气流骤然扩大至百里弦歌周身,惊浪迷津所造成的迷雾之境也在接触气流时产生变化。
而后百里弦歌身若飘絮,立足无凭,亲见面前空间变化更迭,转眼变化,落在一处纵向无远弗届,宽与高却不过三丈的逼仄之地。青帝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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