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求长生者难长生,求逍遥者亦是身在樊笼里,难得大解脱。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竟也是同病相怜。
茫茫梦里,朝灵渊掬起一捧水,看镜花水月里前尘旧事,忽而失笑。
少年沈鳞一念之差,造就双星命轨交换之局,局中人直到身死道消时刻方明白因由。但天道亦是愚昧不堪,只懂得欺骗误导,始终不识人心,以至于两千年前不曾赢,五百年前亦不得胜局。
史君不解烛南溟因何不怨恨照北极,天道未曾料沈鳞如此选择。于是阴差阳错,死局逢生。他与照羽,竟也有第二次的机缘。
烛南溟与照北极有一期之会,有齐名之缘。
沈鳞与照北极却不曾有过交集。
沈鳞第一次听见照北极这个名字,是在十八岁那年的热夏。
仙宗对剑宗总是过分关注,残碑论剑峰上悟剑碑,玄幽山中焚魔窟。剑宗多了一个游仙道君,天下人皆知。仙宗自然更早于天下人知。
彼时满门上下气氛凝重,长老宗主妒恨忧心,门人弟子各有不服。
那日弟子房外流水潺潺,洗去燥意。沈鳞却打着哈欠被拉进了火气满满的含光阁里。他在周围压低的惊呼声里抬头,便恰好见影存石幽光盈盈,投影出红衣白袍少年模样。
炎炎热夏,即便有阵法作用,滞闷感依旧挥之不去。
他来得迟,只看到影存石最后一段画面。
焚天焰海,有红衣白袍,丹剑染血;而抬眸一眼里杀意凛然,令人如堕数九寒冬,彻骨冰凉。
目光如剑光,穿越影存石,穿越时空,在含光阁内激起惊涛骇浪。
是防护阵法开启。
喧闹含光阁里霎那间静默无声,唯见阵法流转后悄然隐没的光影熄灭。
惊鸿在前,惊世之人,惊世之剑。
天人咫尺。
旁人忽而生畏,鄙薄贬弃之语也讷讷止于口舌间。
不敢再言,不能再评。
沈鳞却无畏惧,无敬仰,无妒恨。他身处满室侘寂黯淡里,思绪却是漫无边际地漂游。
他想,无怪乎中州凡人称这人为小神仙,果真是惊鸿剑,谪仙影,不与俗尘近。
但也只是惊鸿掠影过,湖海微生澜。
彼时尚且年少。
照北极尚不识天意,仗剑而游,去留随心,不曾在意过那兜兜转转,最终去往南州鹤云仙楼的影存石;沈鳞虽历死别苦,却有师姐溺爱,师门纵容,终究如秦无衣所愿,养得一派天真任性,贪懒偷闲。自觉不会与这等天之骄子有何交集,即便喜欢,转眼也抛于脑后,整日沉迷在斗茶对弈里。
直到朝云出岫会的变故,沈鳞易名烛南溟,始通人心。
二十载灵寂炼心,缺月崖上破境入婴,转念便是半步分神,而后沉鳞剑出,崔嵬会上夺魁首,紫极榜上齐列名。
从此名姓相随,浮沉与共,宿命难分。
却未曾相识,不曾相遇。
同是天涯海角奔走,最远之时一个居天南一个走海北,最近之时相隔不过一座临海山脉。南海悬壶岛血案,中州天澜城惊变,本有相见之机,或为阴差阳错,或是自有默契,始终缘悭一面。再后来,便是整个修真界阻止他们见面。
是刻意相避,是当真无缘?天意茫茫,谁能参悟?
天道总是喜欢安排,偏偏局中人网中鱼,总爱跳出这囹圄方寸,要看天高海阔,大道长生。
朝灵渊捧水洗面,枕树而栖,见明月西沉,金乌却迟迟未破晓。
“怎么还不来?”
他像是在抱怨,又怀抱着莫名笃定。笃定该来之人必定会来,来带他走出旧梦。
便如日月更替,西升东落,是不变之理,是必然之事。
西州,黄泉道永灭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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