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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辑思绪（第2页）

我走地下通道，到对面去。就在即将走出通道之际，有人在我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啊，竟是刚才为我指路的女士！

她微喘着气，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指错路了。应该就在我给你指路的那地方打车就可以了。坐公交也很方便。谢天谢地，我追上了你。”

我非常震惊地望着女士。她看上去三十七八岁，素面朝天，衣着简朴，却有一种掩藏不住的书卷气。我心想应该加她的微信，和她交朋友。她两次给我指路，她有一颗多么美丽诚信的心！可不待我说出想法，她又说，现在她安心了。她上班要迟到了，得赶紧走，让我自己返回到辅路上去就好。

她很快消失在地下通道的尽头。她在人群中的身影，是那样普通，但我却仿佛闻到了馥郁的香气，那是她热情、真诚的美德散发出的香气。

美德散发出的香气熏陶着我，也熏陶着她，熏陶着他，熏陶着我们……

一切的美德都是值得述说的。

古人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帮人指路，也许只能称作“小善”，但善事越小越能体现一个人的情操，常为小善能成就大的美德。有美德，就有慈爱；有慈爱，就有丰丰满满的生命。

在人世间，有美德的香气弥漫，是多么温暖，多么清澈！

一张纸的美

第二届世界华文文学大会在北京日航酒店召开，我在会上惊喜地见到了东瑞先生。东瑞是香港文坛重要作家，为香港出版事业与作家的培养做出了有口皆碑的贡献，在世界华文作家群中享有盛名，我在20世纪90年代初就知道他的名字。那时候，东瑞倾力资助海南一个记者朋友去英国留学的事，很让海南新闻圈内人感动，且从此传为佳话。20多年后能在这样的会议上相识，感觉甚是亲切。

东瑞先生年过六十，健步如飞，精神朗朗。与他同来的，还有香港知名出版人、香港获益出版社董事长蔡瑞芬女士，一位标准的大美女，笑容似花，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握手的刹那，我已心生好感。

文人人情一本书。我正好带了两本《金汤鱼》在包里，遂签上名，分送给东瑞先生和瑞芬女士，请他们指教。

东瑞先生接过书，随手翻阅着。瑞芬女士也笑着收下了书，但随后便将我拉到一边。她夸赞书的封面很梦幻，将书很珍惜似的捂在胸前，笑容可掬地说：“子君，非常感谢你送我书。但是，我的这本请收回。”我又惊又窘，一时哑默无语。

瑞芬女士见我不解，也怔了一下，然后诚恳地解释起来：“我和东瑞是一家哩，你送给东瑞一本了，我也可以读的；再送给我，就相当于浪费了一本书。”啊！我真是太马大哈了！对，对，瑞芬女士是东瑞先生的夫人！我连声道歉，自己没有更深地了解东瑞先生。瑞芬女士并不介意，仍笑着，出主意道，可以将签名页小心地撕去再签给别人，这样可以节省一本书。但她马上又觉不妥，说这样也不好，不仅浪费了这么好的一张书纸，而且对我、对被赠者也不尊重。我非常感动。我喜欢这样的坦率，我喜欢她的话传达出的纯净美好！

正在为如何才不浪费一张纸、不破坏整本书纠结时，一个穿着欧式长裙、卷发飘飘的女子高喊着我的名字冲过来拥抱我。我又是一惊。她是谢凌洁！我20多年前认识的一个文学女青年，如今是大名鼎鼎的华文作家了。我灵机一动，请瑞芬女士签名将我的《金汤鱼》转送给凌洁。这样既不浪费一页纸，也不破坏书的完整，又因瑞芬的签名而在一本书上同时有了知名出版人和作家的手迹，凌洁大为喜悦。

瑞芬女士这才如释重负。她说，她长期在香港生活，香港是繁华都市，更是文明之城。作为港人，她自小就浸染了文明之风，注重节约，不愿意浪费哪怕是一张纸的资源，何况这么厚的一部散文集。多一个人读到，就多一个人享受到美——她相信书中的文字是美的。

因为这个赠书、转赠书的过程，我和瑞芬女士变得惺惺相惜起来。大半天里，两个人无论照相还是会见其他文友，都挨在一起，心境海阔天空。

其实，“节约一张纸”，这样的理念也早已在我的价值观里存在。我也从来舍不得浪费一张纸，只要不是特别提出打印的需要，我都会用废纸的空白面打印文字；平日手写日记，也必然将每一页纸写得满满当当，尽可能减少这种易耗品的浪费。在我的感受里，每一张纸的背后，都是一棵大树甚至成片的森林。我没有计算过一棵树能造出多少张纸，但树木对于造纸的重要性是早就深谙于心了。

勤俭节约是人类的美德。早在2500多年前，中国圣哲老子就在《道德经》第61章说，“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老子将“俭”宝当成人生、治政的三宝之一。“俭”，即节约，亦含有约束、节制、节省、朴素之意。节约而不奢侈，收敛自我而不放纵欲望，顺乎道义而有所节制，是美德。俭，必然兵足将广，兵足将广，才能取胜于战。一句话，节俭能成就广大。革命年代，毛泽东等中共中央领导人率先垂范的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的好作风凝聚了人心，成为“兴国之光”；开国大将黄克诚在任新四军第3师师长期间，面对抗日军民的生活极度困难、棉布不能满足部队需要的情况下，提出了厉行节约改革制服的办法：上衣翻领改成直领，去掉两只口袋；裤子由宽大的中式裤腰改为西式小裤腰；不发绑腿布。他算账道：“全师两万余人，一天一人省一两粮，一天就是上千斤粮；一人一套军装节省一二尺布，全师省下来的布料有一万多米。”果然，连续几年，布料节约数量相当可观，大大减轻了苏北人民的负担，使根据地人民得以休养生息。新中国成立之初，国家一穷二白，物资匮乏，百废待兴，倡导“勤俭办一切事业”。这个“俭”字，就是节约、节俭，就是艰苦奋斗。

随着经济的发展、国力的强盛，人们头脑中的勤俭节约意识渐渐淡化了。如今，很多人已经不知道节约的意义了，甚至奢侈、挥霍无度。岂不知“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贪恋财富、放纵物欲只会自招其祸。事实上，在物质越来越丰富，但自然资源越来越匮乏的时代，节俭的美德应该尤为宝贵。节约绝对不能只看到个体节约的一张纸、一粒米或一滴水。地球上60多亿人，一个人节约一张纸，全人类就节约60多亿张纸，是多少亩森林？一个人节约一粒米，全人类就节约60多亿粒米，可养活多少人？一个人节约一滴水，全人类就节约60多亿滴水，可以蓄成一条什么样的大江大河？凡此种种，可以节约多少资源？可以让多少贫困人口生活无忧？现在是大数据时代，如果能用大数据对节约的数据进行统计，其结果一定会让人震撼！聚沙可成塔，集腋可成裘。著名的抗日爱国将领续范亭曾在他的《五百字诗》里这样写道：“节约虽有限，万合是十石，细流成江河，冲破东海岸。”此诗道明了节约的力量。几十年来，瑞芬女士和东瑞先生克己克俭，却将节约的每一分钱都用在了资助朋友和发展出版事业上，成就了很多人的梦想，从道义上诠释了节约的价值。节约的价值不是肉眼所见的一滴水或一张纸，而是广阔无边的自然资源，是生生不息的精神传承。也因此，任何一个崇尚奢靡、铺张浪费之风盛行的国家或民族，都是没有希望的，再美的山河也会失去颜色，再富有的宝藏也会化作恶土，最终，都必然走向衰亡。

两年来，我每每在微信里看到瑞芬女士的头像，就会想起她那有如亚热带阳光一样透明的笑容，想起那次在华文文学会上的见面，想起我们关于“节约一张纸”及由此扩展开来的关于节约意义的探讨，心就变得超然。

节俭是文明的、美丽的、充满爱的价值观，它让世间万物变得熠熠生辉，价值连城。

明来花似雪

早上推开窗户，我不由得惊喜地喊：下大雪了！好大的雪！

雪下得真大。

我伸开手掌，雪花便优优雅雅地飞了进来，落在我的掌心上，瞬间就融化了。

这是北京立春后的雪，是春雪。

楼下的小区花园里，已被大雪装扮得别样的纯美。积雪覆盖了花园中七横八竖、曲曲弯弯的小道，也让草地不再露出一点儿枯草的痕迹。那些低矮的灌木也披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花，只在枝梢上露出青色的叶片，仿佛被剪辑成了一簇簇镶了青边的花枝。大树也是银装素裹，挂在大树上的红灯笼，和几棵散落在花园中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的人造枫叶树，原本都是做节日装饰的，在夜间闪烁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营造出热烈美丽的节日气氛，此刻在泱泱大雪这下，也只透出细碎的原色，反成了这洁白花园里的娇艳的生机。花园近处的一座楼房，那带天线的圆形穹顶，此刻像极了一顶硕大的圆形白帽，衬托得花园更是静美。

雪花越来越大，积雪越来越厚。

要在以往，花园里肯定喧嚣起来了，大院里家家户户的孩童，会奔出家门，争相在大树下打雪仗、堆雪人、玩一切与雪有关的游戏。可今天，却连一行脚印都没有，小小花园寂静如旷野。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小鸟，在雪地里扑棱了几下，停住了，有些不安地东张西望，似乎讶异得很，不明白花园里为什么没有了玩伴。

我的一颗天天牵挂着疫情的心，在短暂的喜悦过后，又沉重起来。

是的，这是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战役正式打响的第三周呀。

电视上说，新冠病毒在低温环境下更适合存活。我多么希望，雪花即刻止住，气温即刻上升，上升到足以杀灭病毒的最高温；接二连三的封城消息，转换成开城复工、城城相通的繁荣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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