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国文先生属忘年交,他很欣赏我,90岁的他还经常看我的微信,给我发微信,致电话,很鼓励,对我的诗文力主结集。前几天他给我发微信说:“你总是想着我,让我感动。而你偶一为之的短文、谒句、小诗、短令,让我羡慕,这些散发在各处的美文,最易佚失。最佳之计,就是结集出版……这就是我总支持你多交游,多交流,多交友的缘故。看到你的行踪旅迹,触景生情的篇幅,便特别开心了。”前些天,陈喜儒先生给我发微信,说:“与国文兄电话,他对你的学识、文章、诗词歌赋大加赞扬。”当然,这是国文先生对我的奖掖与偏爱。与李国文先生有时通电话,一次说起我写的所谓散文,我说我就是一个游走于文坛和史学界边缘的写作爱好者,国文先生答曰:善!其实从我收入拙集的《其情也勃焉,其悯也深焉——读杜卫东的散文》一文中发出的感慨,即可窥见我对散文这一体裁的敬畏。
当今散文家众多,令人目不暇接。我看到《文艺报》上载文,提出“文章家”的定义,举例如姜德明、黄裳、邓拓、邓云乡、张中行等,皆应定位于文章家,而不是狭义的散文家。我很赞成,文章家在清末民初蔚为大观,诸如徐一士兄弟、徐铸成、金受申等,亦可列入。今天的所谓“散文”,和古人所说的文章完全不是一回事。今人将古人的一些文章称之为散文,我个人窃以为不是很严谨。古人将文章划分为一百多类,可见对古人文章的分类快成为一门学问了。即便我们今人认为是古人的散文,包括山水及史传、政论类,也是要求“文以载道”的,即文章是“载道”的高贵文体,并非所有人可随意写来。我们今天看有经学底子的古人名篇,所写我们今天所认为是的散文,没有花哨的文字技巧,也不尽是风花雪月流水账,而洋溢着深沉的哲理和悲天悯人的襟抱情怀。
今天的文章分类比古人的时代的大为萎缩,除去论说性质,我以为今天也不过是散文、随笔、游记、札记、杂文、小品等数类,而我所写大多以随笔、游记、文史札记居多,真正意义上的散文是写得很少的。因为散文创作必须具备天分、才气和识见。强弩之下,何以为文?
卫东兄力荐,继勇兄邀我出一部自选集,近乎于怯,将近年来拉杂写来的勉强成集,皆未曾收入其他集中。又从近年在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京城百艺》等几部集子中抽出十数篇,敝帚自珍将尚称有散文风貌者,收入其中,以为阵脚。敬希读者鉴谅和不吝批评。
灯下编次,此心沉吟,感谢多年关注我创作的张陵、杜卫东、吴志实诸兄,我们常私下探讨散文写作种种话题,他们是罕见的指出我文章不足之处的挚友。古人说:“难得知心一二人。”诚所谓世态炎凉,人生几何?卫东兄常发感慨:人生一世能有几个朋友能持续数十年友谊呢?挚友点评,是古人视为最可珍贵的风义之举,“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瑟笙齐鸣,幸有嘉朋。也感谢一切在我写作过程中关怀的师长友人们!
李国文先生不仅是小说大家,更是散文大家,给我出版的三部诗集、文集写过序言。2020年11月,我出版《燕京感旧录》,他让寄他一册,说他对北京并不太熟悉,可资了解。我寄书时附信谈及欲出所谓另一本散文集,他发微信问:“请谁写序呢?”我答:“想请您写,可您90岁了,不敢求赐。”他说:“我来写。”我大喜过望,说选十几篇您过目,但他坚持要我将全部书稿发过去,我说太累了,他不允:“不怕,我爱看你的文字。”真的很受感动。
2020年11月27日我即将文稿共20万字发他邮箱;2020年12月22日将序言发至我邮箱,并附笺云:“小平你好,拖了好几天,才完成这篇短文,请原谅。人老易病,老跑医院,很费劲,累,眼神欠佳,遂让你等了,抱歉抱歉……”可窥李老写序的辛劳,真是令人一则以愧,一则以喜。李老上寿之年,下笔贵重!字里行间流泻着对晚辈的关爱与期望。老辈风范,如沐春风!当永远成为我为文的动力!
搜检在报刊上已发表过的敝文,琐屑繁杂,幸赖有靳扬先生鼎力而为,一则幸甚,再则深谢。
2020年11月2日于京华大风夕照中,12月24日修订(注:2022年11月23日夜,李国文先生逝世,哲人其萎,戚戚莫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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