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钟情,两地相隔,只愿缘定三世。
千次回眸,万里追寻,终归相随一生。
如果有幸碰见一人,其甘愿用岁月相追随,宁可用一生相倾覆,那将是怎样忘我的爱意,拥有者又是何其的荣幸。人道是:“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哪知你的追求已经成为我的信仰,你的渴望早已融入我的血脉。又何来两两相负?都只剩生生相护。
撒哈拉是危险的,狂风砂石总是来的不由分说。撒哈拉是美丽的,前世乡愁注定了今生相爱。如果彼时曾有那么一刻犹豫远走,那么此时也不会坚定到毫不回头。最初的撒哈拉,是前世的故乡,是梦里的追逐,如今的撒哈拉,是今生的怀抱,是荷西的温柔。
三毛走下飞机时,正是撒哈拉的黄昏。那落日映衬下是一片雄浑的血红。荒漠、残阳世间再不会有一种景致有此般悲壮,震撼的是灵魂,涤荡的是视野。三毛以为所谓沧桑,就是如她般遍尝冷暖,如今才知,那历尽风沙,岿然不动,那几经斗转,从不更改,才配得上沧桑,称得了悲怆。
此时三毛与荷西已经分别了三个月,再见荷西,早已不是熟悉的模样:“他的外形和面部表情上都有了剧烈的转变,他那
天穿着卡其布土色如军装式的衬衫,很长的牛仔裤,拥抱我的手臂很有力,双手却粗糙不堪,头发胡子上盖满了黄黄的尘土,风将他的脸吹得焦红,嘴唇是干裂的,眼光却好似有受了创伤的隐痛。”
三毛心生难过,本是自己的梦想,却将荷西牵扯,她已经亏欠了他太多,如今便更不能辜负。荷西带着三毛,走向阿雍小镇上的那个新家。他告诉三毛:“你的沙漠,现在你在它的怀抱里了。”三毛百感交集,却道不出一语悲喜。在那沿途三毛看见了千疮百孔的大帐篷、穿着深蓝色布料的沙哈拉威人,还有庞大骆驼和些许山羊。
三毛觉得这一切都是这般美好,是不张扬的催人泪下,是不刻意地感人至深:“生命,在这样荒僻落后而贫苦的地方,一样欣欣向荣的滋长这,它,并不是挣扎着在生存,对于沙漠的居民而言,他们在此地的生老病死都好似是如此自然的事。我看着那些上升的烟火,觉得他们安详得近乎优雅起来。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我的解释里,就是精神的文明。”
三毛与荷西的新家很小,只有一个长圆形的拱门,家的正对面是一片垃圾场,放眼望去,再前方就是一片片沙谷接连着广袤的天际。荷西从背后将三毛抱起,笑着说到:“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家,我抱你进去,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太太了。”,经过并不宽敞的走廊,一共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四张报纸平铺起来大小的厨房,污黄的水槽承接着水龙头里流出的浓绿液体。水泥地被糊得高低不平,灯泡光秃秃地被吊在空心砖房顶,电线上尽是密密麻麻的苍蝇,墙的左上角还有一个破损的缺口,风不断地往屋子里灌。三毛询问房租,荷西告知,一万四币,约合七千台币,水电费不包括在内。三毛苦笑:“除了房租贵些,其实一切也不算太坏,毕竟还有个安身之所。”
荷西看着在家中走来走去的三毛,轻声问道:“你要嫁一个赚多少钱的丈夫?”三毛看着一脸正色的荷西,莞尔说道:“看得顺眼的话,千万富翁也嫁;看得不顺眼的话,亿万富翁也嫁。”荷西有些难过:“那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嫁个有钱的。”“也有例外的时候,要是嫁给你的话只要吃的饱饭就够了。”荷西假装思索:“那你吃得多吗?”三毛也小心回答:“不多,不多,以后还可以少吃点。”荷西傻笑了起来,又在旧垫子上翻了个跟头,大叫着:“太好了,太好了,这才可以结婚了!”
安顿下来之后,三毛与荷西便开始着手操办结婚事宜。三毛被荷西拉近法院,在那里,迎接他们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西班牙老秘书。他告诉三毛跟荷西,办理结婚手续,在这里还是头一糟,本地人结婚都有自己的风俗,并不经由法院,他们的情况还需要研究一番。
这位老秘书搬来了许多民法书,一边查阅,一边琢磨,终于他得出了一个复杂又麻烦的结论。他们需要提供出生证明,单身证明,居留证明,法院公告证明。不单如此,三毛的证明文件从台湾出具后,还必须要到台湾驻葡萄牙公使馆翻译证明,之后还要转西班牙驻葡领事馆公证,再经过西班牙外交部转到西属撒哈拉审核,审核后公告十五天,还需送到马德里户籍所在地法院公告,而这全部过程没有两三个月是无法完成的。
三毛光听说这些手续就已经昏了头,她问荷西,可不可以不办结婚。荷西本不在意这些繁复的手续,可一听三毛的请求,马上心急了起来,天知道这一刻他究竟等了多久。他一面告诉三毛婚一定要结,一面又恳请老先生尽量办得快一些。
接下来的三个月,为了结婚成家多赚一些钱,荷西拼命地工作。他的公司离家大约一百多公里,所以荷西只能在每周的星期五回来看看三毛,只住到星期日晚上便又要坐公共汽车回到公司。荷西每每回家,都会亲手打造一件家具,而他的原材料都是三毛从家对面的坟场里拾出来的。
荷西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太阳升到头顶了,我将一块湿毛巾盖在荷西的头上,又在他打赤膊的背上涂油。荷西的手磨出水泡来,我不会做什么事,但是我可以压住木条,不时拿冰水上来给他喝,也将闯过来的羊群和小孩们喝走。太阳像熔化的铁浆一样洒下来,我被晒得看见天地都在慢慢地旋转。荷西不说一句话,咬着牙根,只管干活。”
就这样,直到他们正式结婚,家里已经有了一个书架、一张桌子、一个茶几,还有一个衣柜。这些是三毛与荷西骄傲的作品,更是三毛与荷西爱情的见证。那里蕴藏的情感是买不到的弥足珍贵,它们装点着房间,更承载着爱情。
三毛的时光也并不轻松悠闲,她把陈嗣庆给她的生活费用全部拿去银行存了定期。她知道荷西的努力,更了解荷西的倔强。荷西始终认为,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承担一切,所有的开销都要用他的薪水。三毛明白,也愿意维护荷西的那份骄傲。
可沙漠里的东西,总是贵的令人咂舌,三毛必须节俭才能勉强过活。需要用水时,三毛必须在几近五十度的高温下,走走停停几个小时,才能回到那个似乎永远也到不了的家。煤气用完时,三毛没有力气将空瓶拖去镇上换,便借来邻居的铁皮炉子,蹲在门外煽火,即使被浓烟呛到流泪不止,她仍旧继续。这是三毛从未有过的经历,好在她并不嫌清苦,在三毛眼里,多了这些生活体验,才叫真正过活。
荷西在的日子,两人相依相伴,虽然依旧贫瘠破败,可三毛的内心总归是有个依靠。可荷西一离开,那个家,就只剩三毛自己。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甚至连书报杂志都没有。三毛最大的乐趣就是伏在窗边,听风声,看流沙,时而冥想,时而放空。
那时家里还没有桌椅,吃饭只能坐在地上,如果想要写字,只能寻一块板子,放在膝盖上,偶尔运气好时,那个孤独得同她一样,吊在天花板上的灯泡会发出一丝幽暗的浊光,像是可怜着三毛,更像是心疼着自己。
每个周末,荷西都要在夜间出发,这样才能及时赶回工地。门被关上的刹那,三毛总是会留下眼泪。她跑到天台上,看荷西离去的背影,又抑制不住情感冲过去追赶他的步履。她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分别,她都挂着眼泪近乎哀求:“你留下来行不行?求求你,今天又没有电,我很寂寞。”
荷西也总是红着眼圈,但又不得不离去,他倒退着行走,只为了多看三毛几眼,那场景像极了六年前西班牙的雪里,说着Echo再见的自己,只是他再做不出鬼脸,她也没再提过永远。寥寥星空,茫茫荒漠,行走其中的两颗小小灵魂,在夜色里也被衬得那般悲壮。
第二天,朝阳再生,三毛依然如旧。坚强如她,总能轻易忘却分别的苦痛,乐观如她,算算日子五天后又是荷西的归程。三毛将自己融入了撒哈拉,她享受着那里所有的极致,最大的风暴,最广的流沙,最破败的荒野人家。一切都还好,只因这是我前世的家。
为了等待繁杂的结婚手续,三毛几乎每天都要走上一个小时,去镇上看看有没有自己的来信,终于在来到撒哈拉的第三个月,三毛等来了法院秘书长的通知:“最后的马德里公告也结束了,你们可以结婚了。”三毛说不上来那时的感觉,虽早有准备,可还是惊讶了一阵。自己这次是真的要结婚了,感谢那些残忍的前尘过往,感谢那些无情的欺骗伤害,感谢宿命指引,她终于有了一纸婚约。
三毛与荷西,两个相似的灵魂,一个忠于荒漠,一个崇尚碧海,终于在自然与自由的怂恿下相爱相依。他六年的等待尘埃落定,她数载的漂泊有了归属。撒哈拉没有弱柳扶风,但却给了三毛最大的温柔,荷西没有腰缠万贯,但却给了三毛挡风遮雨的怀抱。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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