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他手中紧握的酒瓶,还有颤颤巍巍的双手,以及青灰色的额鬓沁出汗渍。她硬着头皮往前一步,来到他身前。
掖擎身体似是凝固了一般,满是褶痕的面上不断抽搐着。
他缓缓抬起粗糙的手指,满脸的不可置信,又惊又喜道:
“你是长安来的?你可认识一名叫做珺君的女子?”
他未等她回答,本是病恹恹的人突然直起身来,朝她凑近,紧紧扶住她的肩,一字一字道:
“她是你什么人?她在哪里?”
清河重重一怔,脑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问道:
“你是如何知晓我阿娘闺名?”
“珺君是你阿娘?你是她女儿?”
掖擎手一滞,突然后仰跌坐在榻上,像是一头困兽出了笼子一般吼叫着。
他指着她大笑道:
“这么多年,竟真让我等到了你。”
他抽动的嘴角凝着一丝阴阴的笑意,道:
“你不是可敦的侍女,你就是我的可敦。是不是?!”
清河见被他戳破,大惊失色,却他狠狠拽住了手腕。
“像,可真是像。你像极了她……”掖擎抬起一只手指,仔仔细细审视着她发白的面容,浑浊的呼吸扑在她鼻尖,清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似是想到了什么,掖擎皱起了眉,连呼吸都滞住了一般问得小心翼翼:
“你阿娘,她在宫里还好吗?”
“她死了。”
清河克制心底的恐惧,平静地说道。
“什么?死了……”掖擎怔忪间,声音低落下来,自语道,“竟死了么。”
他好像又化作了一座石像,只是干裂的嘴唇不断地喃喃着什么。
未几,掖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摇晃着她的肩,厉声问道:
“她死前离开那座皇宫没有?”
清河淡淡摇头,苍茫目色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字回道:
“没有。回鹘铁骑入城,阿娘身为圣上妃嫔,为免受辱,自尽于宫门前,至死没能离开皇宫。”
掖擎满目错愕,攀着她肩头的手松开,垂落下来,重重地朝榻前锤了一拳又一拳,恨恨道:
“我知道的,她没等到我,她早已死了。当年我都打到了长安皇城宫门下,终究还是来晚一步。”
说着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昏黄的眼中坠下。
他时而大笑又大嚎,时而亢奋不已时而又失魂落魄起来,只是口中一直念叨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诗句: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啊……”
见场面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清河有些惧怕,往帐门外跑去。
只一个转身,手腕已被掖擎死死握住,他头发蓬乱,老泪纵横,语调甚至带着一丝祈求,対他道:
“宴海走了,你来的正好。你叫什么名字?你做我的可敦,我欠珺君的,我都补偿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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