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坐着江煊,正缓缓呷着茶,看他过来,本来不好看的神色现出几丝怒气来。
江萧林问他有什么事。
江煊道:“回云京这么久,连家都不回一趟,你可知外面那些人都在怎么说?”
江萧林蹙眉,像是不明白:“既然断绝了关系,那些与我何干。”
“混账!”江煊起身靠近他,“你是真打算六亲不认了是吧?”
“六亲不认?”江萧林冷笑,“没想到,能从你们口中听到这四个字。”
江煊起先没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过了会儿下想起姜邑,明白他意有所指,心里尴尬,也知道硬碰硬不行,软下态度:“你和姜邑,若真有那层关系,我身为大哥,会帮你向家里瞒着,这本也不是大事,朝中好男色的人多了去了,不影响娶妻生子,更不影响仕途……你还是回家里住吧,姜邑……姜邑也可以带来,父亲那里不必担心,我替你说,真不行,安置在我外面的院子也未尝不可。”
说完,许久没听到应答,江煊转眼看去,江萧林正拿着一本书看,神色认真,似乎完全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江萧林!”江煊拍桌而起,“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萧林依旧看着书:“你们江家的,我什么都不想要,也从未想过娶妻生子。”
江煊来回渡步,面目紧绷,走到他面前道:“我问你,姜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张平静许久的脸总算露出波澜,江萧林目光微沉地望着他。
江煊低下了声:“父亲安排的那两人,我已经审问仔细了!当日他分明看到姜邑在你背上,可后来……你背上就出现了穷奇,人反而不见了。你说……姜邑还是人吗?”
“总归不是邪祟,”江萧林起身,“我虽对江家没有感情,可也不想你们走到绝路上……”幽幽瞥他一眼,沉着脸往外走,“别逼我。”
“……”
那天之后,江家的人再也没来过。
年前,姜邑跟着江萧林去外面买年货,遇到了罗以鸿,本以为对方又会缠上来,谁知老远一瞧他,就慌忙走了。
姜邑道:“看来他还记得那晚,会不会在外面乱说?”
江萧林摇头:“穷奇现在是御前神物,宫中都雕了金像,民间编些故事倒无伤大雅,可随意指认人是神物,若拿不出证据,反而惹麻烦,真拿出了证据,他们也不敢伤害你,但你或许会因此生气找他的麻烦……怎么做都对他没好处。”
姜邑一听,对自己更加满意了:“就算不是神物,我变出来吓也能把他们吓死。”说完又思索着往前走,看到人群里有夫妇抱着小孩子逛街,脚步微缓,像是突然间有了什么心事,轻轻叹息。
江萧林以为他想起曾经长大的江家,在因此伤感,将那只手攥紧了。走了几步,姜邑看到一个秃头老人摸着脑门叹气,脚步猛地一停。
江萧林问:“怎么了?”
姜邑双眼发亮,立刻附耳道:“我这些天,一直想着怎么和江家划清界限,之前是他们主动划的,可我这边还没划呢……只说几句话总觉得没气势,刚突然想起,说书先生讲哪吒削骨还父,那我亦能以头发表决心!”说完,期冀地看向他。
江萧林:“……”
那么爱惜自己头发的人,要削去头发,想一想就难以忍受,心尖都在疼,江萧林当即道:“不要。”
姜邑却笑了笑,说:“就要。”
从这天起,江萧林发现姜邑多了个小习惯:
人每日都会或多或少地掉几根头发,姜邑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起床或睡下前,总会在枕头和床铺上小心寻觅落发。帮他梳头的时候,眼珠子也会直直瞪着镜子里的自己,若是看到有头发落下,立马伸手去接……最后将所有落发都排好放进一个小匣子里。
猜出他要做什么后,江萧林忍俊不禁,可还是在读书之余继续织帽子——先前以为姜邑坚持要削发成光头,怕他脑袋冷,开始想到织帽子。
冬天一过,风里的春意就来了。
这一世这一年的二月到三月,姜邑记忆深刻。
江萧林参加春闱,一举获科甲,后又在殿试山取得后龙颜大悦,说他二十年来苦心志砺筋骨,终不负所学,任命其为翰林院修撰。
打马看花的状元郎一朝闻名云京,江家坐不住了,江世元亲自登门,要见人,谁知一去,才听说人已经离开,搬回了自家宅院,再一打听赶去,只是个陈旧的小院,连仆人也只有一个……进去后又发现屋子不大,可院子的占地却不小,莫名地种了满地嫩草,一只肥胖的狸猫正在草地打滚,看到他们,又飞一样跑了。
江世元立马揉揉眼睛:“刚刚那狸猫……背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翅膀。
江煊欲言又止,还是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院子里,竟还有从外面引来的泉水,环境极其优美,树上有鸟做窝,比起宅院,倒更像是给动物住的园子……再随着那老奴进屋,隔着屏障便能看到一排排的挠痒工具。
江世元只看到养了虎豹的权贵家里会放这么多挠痒耙,实际挠痒只是少数情况,大多用来逗弄那些大家伙开心的。
可这里除了小竹耙,还有不少竹编的玩意儿,兔子小鸟也就罢了,连稻草人都放里面……是不是刚搬进来还没收拾?
江萧林穿着青衫,拿着一本书出来,看他一眼,道:“江大人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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