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陕西的麦子,黄一块割一块,其实甘肃也是一样的。在这地广人稀的大西北,除过宁夏平原的夏收能一鼓作气地完成之外,其他都是零敲碎打。由于山里基本是梯田和坡地,大型机械施展不开,所以至今割麦子还依靠人工操作,而且山里还有个特点,就是割倒的麦子经过打捆之后先得就地码成小垛,要等到全部割完才搬回去打碾,而且往打麦场搬运还要费不小的工夫,得辛苦好多天,这样自然也就将夏收的期限拉得很长。
王村惦记工地上的事儿,因此他心里急,总想着快一点收完粮食好返回乌驼镇,他估计这些天老郝的眼睛都差不多瞪蓝了,但是老郝却始终没跟他联系,别说电话了,连个信息都没发一个。后来他想明白了,老郝是不好意思,其实他自己面对家人时又何尝不是左右为难呢?他不敢张罗着走,他怕女人哭,女人一哭娃们就会跟着,如若那样,他的心便又会像被麦芒子扎了似的疼。当然走是必然的,就连女人也说他应该走,毕竟这次回来她见到钱了,红扑扑的票子谁不爱呢?她只是舍不得男人,每当晚上王村压过她之后流露出要走的迹象时,女人都会一把握住他的老二,半开玩笑半撒娇地说:“走可以,把这个留下。”
王村只得无奈地说:“老夫老妻的,干啥呀?过日子重要还是这个重要?”“都重要。”女人用力捏了一下,嗔怪说。
就这样一黏糊,倒把两个月的时间黏糊过去了。大概老郝实在憋不下去了,就给他发了个信息,老郝说:“老弟呀,你干甚呀?是不是还等着种完麦子再上来呀。”
王村没回短信,而是直接打电话给老郝,这样也体现出自己的诚意,同时说明老郝对他的重要性,他说:“郝哥,不好意思啊,我耽搁得太久了,这么着吧,也就明天,明天我一定上去。”
老郝说:“你娃悠着点,要知道,我是请你来砌墙的,可不是让你来扶墙的。”
王村哈哈一笑说:“放心吧,郝哥,我不是万林,再说我这老梆子婆娘也不是刮油的刀。”
挂了电话,王村对女人一撇嘴说:“你听见了吧?那边都急成狗了,肯定又揽上了新活,明天我是一定要走了,没办法。”
女人先是泪光闪闪,紧接着抽泣说:“走吧,老梆子不留你了,去找你的小梆子吧?”
王村拍拍女人肥嘟嘟的肩膀,亲了下她带泪的柿饼脸,说:“怎么,又多心啦?不至于吧?男人之间无聊的谝传你也当真呀?那好了,我给老郝打电话,告诉他,咱不去了。”
王村开始假模假式地拨号,但他知道女人是不会让他拨出去的,因为女人再傻,也知道钱对家庭生活的重要性,为了将日子过得宽余,很多女人明知道男人在外面漂泊久了肯定会打野食,但她们却不得不装糊涂,只要到年底人和钱能双双回归,那就算烧高香了。尤其他的女人,恐怕早把心放在肚子里了,再怎么说,家里也有拴着他的东西呢,最起码正在上学的俩娃他丢不下。
第二天早上,女人执意要送他去省道边上坐车,这次他是光明正大地走,所以用不着翻山越岭地仓皇出逃,而是两个人肩并肩,高高兴兴、如影随形地上路,一出庄,女人就接过他身上的行李,说:“还是我来背吧,这段日子把你累坏了。”
他说:“看你说的,我没那么娇气,放心吧,就咱这体格,累不坏的。”走过最后一道山弯,老远地就是看见董青那高大的身影正在路边上踱步,
似是很着急的样子,他身边还有个女人,但是随着距离逐渐拉近,王村便看出那不是李梅,因为这女人个矮,没李梅那么清瘦高挑,应该也是路边上等车的吧?
董青是他昨晚上通知的,俩人约好了在这里碰头。见面后董青的神情有些不对,他面色凝霜,显得很沉重,他拉过身边的女人向王村介绍说:“这是冯娟,万林媳妇。这是王哥。”
女人一脸木讷地说:“王哥好。”
王村像是刚想起什么,追问说:“哦!对了,万林呢?这次他不一起去吗”他的话音刚落,冯娟便将手捂在嘴上哼哼泣泣地哭了起来。这一哭倒让
王村不知所措,忙转过脸看向董青,却看到董青的眼睛里也噙着泪水。他心里猛地一惊,立马预感到肯定发生了事情,便焦急地追问说:“咋啦?到底咋了撒?”
冯娟只是哭,董青擦了把眼泪,哽咽着说:“万林……他已经不在了。”王村追问:“不在了,去哪了?”
刚开始王村想,像万林那样的人,就算是犯罪也不会是暴力犯罪,他能有多大事儿呢?但他很快就从二人的悲伤中得到了另一种答案,他一把揪住董青的衣领吼道:“出这么大的事情,为啥不告诉我?”
董青解释说:“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考虑到你和他平素也没啥交际,就算在一起做活也没超过一周时间,顶多算是个萍水相逢,再加上你收麦子忙,家里肯定也攒下不少事得处理,就没好意思打搅你。”
王村还想再数落董青几句,但是车来了,董青说:“咱先上车吧,他的事一言难尽,等上了车我再慢慢告诉你。”
坐定后,董青便深深叹了口气,说:“这就叫人倒霉,鬼吹灯,放屁都打脚后跟……”
原来,万林自离开王村和董青之后就没找到称心的工作,成天摇三晃四地到处碰壁,已闲了好长一段时间,人一闲,就容易心情烦乱。他心里苦,
同时又无处诉说,只好将压力所衍生的蛮劲都使在了自家女人身上。其实这些年他一直这样,冯娟也习惯了,倒也能经得起折腾。麻烦的是女人得长期服药,一旦忘了,就很容易种下祸根。没几天冯娟就觉得不对,恶心,外带食欲不振,女人大多对自己的身体很敏感,她很快想到是坏事儿了,怕是又得给妇科医院送钱了。送钱事小,遭罪事大,这几年被他折腾苦了,一不小心就得做人流,现在,冯娟一听见那些金属器具发出的碰撞声就不由得浑身颤抖。但她不得不再一次走进妇科门诊那条苍白的走廊,随着护士的一声喊:“冯娟!”万林的心也猛地颤了一下。
女人应声进了那扇门,万林却做出了逆天的举动,朝另一头的男科走去。男科与妇科是一层,分别在走廊的两个方向,等推开门,他很快又被惊呆了,因为这个男科的诊室里竟然坐着一位女大夫。不过,女大夫看上去倒还面善,不到四十岁年纪,胖乎乎的圆脸上笑容可掬,说:“来,进来,请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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