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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第1页）

乔英子不甘心，是因为她觉得在与王村的关系上她有着绝对的优势。论年龄，她小王村十多岁，论长相和身材她也不差什么，所以她已将他们不死不活的现状归结于攻势不够。她心里清楚，这段工程已接近粉刷和安装阶段，也就是说，他们的时间并不宽裕，如果在这有限的几个月里王村不拿下她，她就必须得拿下王村，这是她要的结果，她不想让自己的情感世界留下一分纠结和一分遗憾。于是她决定再闯工地，去跟这榆木疙瘩作一番较量。但她心里仍有些发虚，她是女人，霸王硬上弓不是她的强项，只有软磨硬泡才是最佳手段，只是实施起来又有些难为情。她先是精心打扮了自己，一边梳妆一边谋划，尽量让自己穿得少之又少。但就在打开门的那一刻她又怯懦地退了回来，当再度站在穿衣镜前时，立马便羞愧难当，仿佛出现在镜框里的女人并不是自己……

她内心充满矛盾，一次次鼓足勇气，又一次次被自己打败。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以酒壮胆，正好，床底下还有六瓶啤酒，便一口气喝了三瓶。她原本就有六瓶的量，但她保留了一半，另一半她打算装，她不能真将自己灌醉，再将主动权交给王村。

喝过酒之后，她的胆量和兴致好像都有所增强，便撒开腿奔向工地。在临近工地百步远的地方，她开始了三摇两晃的表演，但是很拙劣，幸亏王村不在，他到公园门口的超市买泡面去了，没看见，她反而还有点失望，便快速钻入戏台一侧的小门。躺在冯师傅简陋的木床上，她开始谋划新的剧本，反正戏已经开场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她将自己内心的仓库腾空了，就为了装些什么，但这场地却不敢恭维，周围浓烈的臭鞋味仿佛要撑破她的鼻管，令她一阵阵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来。于是，她再度翻起身，打开了空间的另一个小侧门，好让空气得以流通，同时也好捕捉王村的脚步声，等王村靠近时好即时撒酒疯给他看。

快到门口时，王村便觉得化妆间里有声音，一会儿哼哼唧唧，一会儿又大呼小叫。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进门，就见乔英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他定了定神，心想这又是啥情况啊？跟谁喝成这样了？这时候乔英子更是肆无忌惮，扯着嗓子高喊：“哎呀，烧死我了，王村！你这个哈（坏），憨货，快给我买瓶水，我要喝冰水！”

王村的双眼翻转了几下，摇摇头，总觉得这一切难以置信。但是他很快便开始责怪自己，认为乔英子烂醉如泥一定与他有关，或与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关，于是他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外跑，他知道，公园外卖饮料的摊位比比皆是，不就喝冰水吗？这个容易。

不过等他返回来后情况又变了，竟变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气，凑近一看，乔英子正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这情景，倒是更符合醉酒者的常态。他抬手轻轻摇了一下，乔英子只哼了一声，再没反应。王村叹口气，便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注视了一会儿，然后又将乔英子从头到脚细细地看了一遍，好像过去看过的都不算了，现在要重新看。

看着眼前可爱的女人，就像端着一盘原本属于别人的美味，他内心充满矛盾，只能咽下口水。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但乔英子的美丽却是真实的，与情感没一点关系，她本来就是被工友称为打工西施，庆幸的是，一出门就直接落他手里。他认定这是一次机会，或者说，是一次男人的机会。眼下，没任何来自外界的干扰，他只需将这扇铁门向里一锁，便可轻松地成就好事。但他是王村，他的爱是真诚的，纯粹的，他做不了乘人之危的小人。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把人家办了，抛开别的不说，单从法律角度而言，就是犯罪行为。因此他心里七上八下，并不停地挠着头皮。而这些细节，“熟睡”的乔英子

心里清清楚楚，她将自己摆在一旁，一直在默默期待。

对乔英子，王村爱得疯狂，但也爱得粗糙。不论怎样，这份感情是客观存在的，一万年也别想抹去。况且一个活脱脱的美人就摆在这儿，谁又能无动于衷、视而不见呢？但他就是纠结，仿佛有一条神奇的铁链束在手臂上，让他在关键时刻丧失活力。现在他瞻前顾后的老毛病又犯了，仿佛一条饥肠辘辘的流浪狗面对弥散着浓浓香味的烤羊腿，特别想吃，却又害怕自己的腿被打断，不吃吧，又觉得辜负了美味。除非他咬紧牙关尽快离开，但他完全做不到，他已经虚脱，浑身无力并喘着粗气……

最终，他还是起身，将小门咣当一下锁了，乔英子的身子也随着这一声响猛地一抽搐。扑到乔英子身前时他没有立刻上手，他的动作并不连贯，只有灼热的目光在乔英子身上来回搜索，像一只捕获了猎物的狮子在寻找适合下口的地方。

乔英子的戏演得很足，至少能让王村这唯一的观众信以为真，但她更渴望王村也能快点进入角色，好与她搭档让这出戏的情节更生动，更深入。

王村的手在颤抖，就像阿尔茨海默病人那样不听使唤。他轻轻拂动着乔英子额头上的短发，又拘了拘她热乎乎的脸颊，然后由后背开始往下。当摸到翘翘的屁股时，乔英子翻了一个身，从侧卧变成了仰面朝上，但依旧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不过另一个细节却大大地感染了王村，他发现乔英子连衣裙最上边的三个精致的小纽扣全开着，一副与肤色相近的胸罩粉嘟嘟紧贴在若隐若现的小乳房上。

王村的心跳再度加快，双手的抖动也更加剧烈，他像个懦弱的窃贼碰到了自己垂涎已久的东西，激动得近乎抽筋。他的双手一次次鼓足勇气伸过去，又一次次无奈地缩回来，反反复复地折腾并做着无用功。他认定此刻的乔英子仍像一颗威力十足的爆炸品，而他最想碰的正是两颗用来引爆的红色按钮。他无奈地将头歪向一边，一股难掩的苦涩强势地涌上咽喉。他搞不清这是为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有原因，至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心仍然被一条

无形的锁链束缚着，让他进退维谷、左右为难。若就此放弃，把一切推给时间，那他就是逃兵。若毅然决然地上去，那就是闯下大祸自绝于家庭。看似他脚下有两条路，其实一条都没有。这一刻他倒更希望乔英子醒着，这样他又能将选择权交回她。倘若乔英子愿意，则水到渠成，不愿意，也在情理之中，该扣的扣，该盖的盖，让一切回归从前。然而他所面对的，是他人生中从未遇过的一道难题，解决或跨越这道难题不光需要勇气，还需要没心没肺。眼下乔英子已“醉”成一摊烂泥，仿佛变成了无意识的躯壳，若这时横下心做了啥，那么他王村就是不折不扣的流氓，混蛋，最轻也是个卑鄙小人。

由于心怀忐忑，王村憋屈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幸好这是他一人的独角戏，乔英子只是个舞台，只要他愿意，有胆量，那么无论怎么表演，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捋了捋近乎麻木的脸颊，转身跳下了床，在双脚踏进鞋里的一刻又停住了，他说：“亲爱的，请你告诉我吧！我该怎么办？”

乔英子连眼皮也没动一下，但却在心里暗骂：王村，我看你就不是个男人，你充其量就是个懦夫，连这事儿你都办不利索，还将球踢回给我，就算我现在醒着又怎样？难道要我说，王村，你就要了我吧！亏你想得出来？

见乔英子仍没啥反应，王村又想：就这么走了，多亏啊，碰到嘴里的而且是自己喜欢的肉，即便不敢吃，闻一闻总可以的吧，于是他嘟着嘴逼上去，目标不外乎嘴唇和脸颊，但到最后的冲刺时，还是因胆怯偏离了目标，将嘴盖在了额头上。

有深深的一吻垫底，王村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他将一只左手快速地伸向了乔英子的前胸。这般起起伏伏的过程，给乔英子带来的负担是沉重的，甚至远远超出了当初懵懂的初夜。尽管仍闭着眼睛，但她的身体仿佛被罪恶之神牵引着，很快变成了一盘燃烧的火炕，而且还有人不住地往里面添柴火。她紧咬着嘴唇强忍着，克制着，不想发出一丝声音。她不想过早地缴械，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抵抗不住，这该是多么丢人的事情。

乔英子已铁了心要将自己交给王村，当然，她也算计好了，必须在恰当

的时刻“醒”来，好彻底打开自己，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奉献一切。

王村像在操纵一架新出厂的飞机，而试飞的选项仅限于在跑道上的滑行。他本想更进一步发泄自己的欲望，但却慑于另一种心境，总感觉怪怪的，这种感觉好似一直在紧跟着他，一闪一闪的，很清晰又很模糊，他不由得停住了手，静静地坐在那儿，像乔英子那样闭上了眼睛。突然，他心里腾的一下，便发现在身后不远处，隐约有一双熟悉且蓄着泪水的眼睛在看着他，再后来又变成两三双眼睛，一动不动，死盯着他不放。王村下意识地一激灵，目光紧跟着脑袋扫了过去，但什么也不曾看到。再次合上双目，却仍感觉有好几束目光火辣辣地向他逼来。瞬间，他感到一股无法控制的凉意从后腰处一直往下游走……

王村打了个冷摆子，立马清醒了许多，这次他没再犹豫，很麻利地翻身下床拔起了鞋子，咣的一声拉开门，一溜烟跑进旁边的树林里，再没敢出来。

乔英子终于“醒”了。门开处，一束强光仿佛终于发现了这个静谧幽深的地方，齐齐地射了进来将空间盛满，并罩住了她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乔英子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眼下她最需要做的是要尽快捋清这一切，

好让这团恶心的乱麻早点有个头绪。

这些日子，王村对她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她也从那双充满火热激情的眼睛里读出了一股强烈的渴望。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难道王村是见她始终不曾醒来又不想乘人之危？可他的行为又明显打了折扣，甚至还疯狂地抚摸了她的敏感部位，这又作何解释？

一想到自己的敏感部位，她才如梦方醒。记得刚来时，王村就曾在她和麦花面前数落过工地上那个白脸女人，说人家胸部如履平地，根本就不像个女人。难道这就是答案，难道这死驴真那么看重胸大的女人？而且她那里也的确不尽如人意，连她自己也曾暗暗自卑过。她没想到，王村会这么在乎。

王村坐在树丛中的一张条椅上不停地抽烟，想让成倍的尼古丁麻醉自己。当然他也想过尽快逃离，那样至少会眼不见心不烦。只是他的双腿并没有听

从他的指令，他突然意识到一走了之是不明智的，乔英子还一醉不醒呢。

在密密匝匝的毛松里，轻风摇动的树杈切碎了王村的目光，但他还得断断续续地照顾那片工地，还有乔英子。经过反复权衡之后，他开始庆幸自己的沉着与自持，刚才若顺势做下去，等乔英子醒来后，她会怎么看他，怎么看这事儿……退一万步讲，她愿意接受，也难保不会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他禁不住反问自己：王村，你准备好承担一切后果了吗？但答案始终是肯定的——没有。就因为没做好准备，他脑海中才时不时地会映现出那三张熟悉的脸，这三副面孔像三张亘古不变的图腾镌刻在记忆里，想割舍，但却要承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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