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更深……夜静……”刘嫏挨着母亲坐下,细细柔柔地劝说郑良人去睡觉。
郑良人却没有听劝的意思,依旧是针线穿梭手里忙个不停,只念叨着明日的游园会长公主一定会带女儿来参加,今晚做成了正好带去送出。
床上的小郑公主听到母亲谈这个,猛一个翻身,由面向母姐换成——背向而对:“哼!”
木床也随着‘砰砰’的响。
“阿嬛……”见小丫头帮不上忙还不说,现在反而缩一团头朝里了,大郑公主无奈地靠回母亲身边,尝试着再度解劝:“馆陶姑爱女心切,皇太后垂怜万分,从女弟服饰精妙,绫罗金锦无数……”
‘就是嘛!馆陶姑姑家的表妹,衣服多到恐怕她自己都数不过来。这种带珍珠的半袖,我都还没有呢!’小郑公主在床上偷偷摸摸地翻转回来。
‘阿母做好后……该归我啦……’被子掀起一条缝,露出半个脑袋,目光炯炯:‘阿娇……要是想的话,叫馆陶姑姑给她缝就是咯!阿娇也有阿母哇!’
“阿、阿母……何自苦如此?”瞅着母亲因连续熬夜而布满血丝的双眼,刘嫏公主喉咙口堵堵的,好不难受——母亲何必这么辛苦为阿娇制备衣裳?陈阿娇根本不需要嘛。纱上攒珠的技法复杂,特别伤眼劳神,若累伤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
刘嬛公主紧紧盯着母亲,乌溜溜的眼睛中盛满了关切和担忧。看母亲还没有住手的打算,大郑公主干脆抱住郑良人的手臂,学妹妹耍起了无赖:“阿母阿母,阿母呀……”
这回真做不下去了!
轻轻叹口气,郑良人放下纱衣,举手抚了抚长女的面颊,十分突兀地问道:“吾之阿嫏,年将几何?”
“阿母?”大公主一怔——母亲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亲生女儿的年纪,母亲会不知道?
郑良人也的确没有要女儿回答的意思,只扯扯嘴角,若忧若喜地感慨道:“过年之后,阿嫏乃议婚之龄,为母……老矣!”
这话题完全出乎大郑公主的意料之外!
“阿……母……”少女秀美的面庞顿时飞红,羞地几乎抬不起头来,再没有平时的稳重大气。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羞的?’郑良人好笑地戳戳长女的额头:“稚子!”
小郑公主也不装睡了,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挤到母亲姐姐之间。郑良人落落大方,谈到历来皇帝女儿们婚后的诸项福利——汤沐邑,属官,侍从,各种礼遇还有自由!
总之,公主们真正的好日子,是从成亲后开始的。
听着听着,大郑公主的脸又红了;这次不是因羞涩,而是因为——兴奋。指指母亲正在忙活的钩珠纱半袖长衣,刘嫏公主还是不太明白:“阿母,嫏之婚姻……于此……何干?”
将两个女儿揽入怀中怜爱地拍抚着,郑良人轻柔体贴的话语在卧室内流淌:公主们只能嫁给有封爵之家。但同是侯门,要是嫁好了,就是年貌相当的少年夫妻,恩恩爱爱,儿女满堂;嫁坏了,说不定会配给妾婢儿女一堆的老鳏夫当填房,以后有苦都无处诉。
“阿母之意,此纱衣所图非……阿娇……”瞅着半成品的纱半袖,刘嫏思索片刻,当下有些理解了:“乃长公主……皇太后?”
女儿的聪颖,让郑良人很感欣慰,含笑点头。
刘嬛公主嘟哝着小嘴,嘀嘀咕咕表达不解,既然是为了讨好姑母祖母才送表妹衣服,那只须找好料子让人做成了送去就好,何必样样亲历亲为,费那个事?
“阿嬛!”大郑公主马上打断妹妹的没头没脑的酸话——自己动手做的,那叫‘心意’,才珍贵。
“为母无能,君王之恩日稀……”郑良人并不介意,只是有些黯然,有些神伤。
她的娘家家境普通,仅仅是一般而已;不象贾夫人,有财力雄厚的豪强母家时不时捎珍奇之物帮衬女儿。如今年岁渐大,韶华将去,而后宫中新鲜美貌的对手层出不穷,以后来自天子的恩宠会越来越少,赏赐也只会越来越少。
物质上,郑良人拿不出可以让长公主惊艳的,只能靠手艺出奇制胜——就这件纱地连珠半袖长衣而言,‘纱’和‘珍珠’都不难求,难能可贵的是这份技巧、耐力和花上去的精力!
大郑公主刘嫏感动得热泪盈眶:“阿母……”
“阿母,嬛嬛不孝……”刘嬛羞愧极了,搂住母亲的腰道歉。
“阿嫏阿嬛……”左看看右看看,郑良人深透口气,拿起针线又忙活开了——伤眼熬夜怕什么?她没有儿子,只有这两个宝贝。怎能不为女儿们好好筹划一个未来?
边往纱衣上缀珠子,郑良人边口气严肃地提醒女儿们——要议婚了,就不算小毛孩了。以后一定要注意言行,要尊敬姑姑,要友爱兄弟姐妹还有表兄表妹。绝不能再像以前似的任性耍脾气,尤其不能触怒馆陶长公主姑姑。
小郑公主晃晃脑袋,满不在乎地问:“触犯之,将如我何?”
刘嫏急忙扯扯妹妹,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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