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直望去,看到站在灶房外的寒春绪。
男人滑白发丝映雪光,面庞黝黑,眉目深且俊。
他回来了。
终于。
怦怦、怦怦……她的心口瞬间注进一股气,鼓动得厉害。
离开“天香院”的两个丫头较之前活泼,很爱笑,说话清清脆脆,眸子明亮,完全回复本性似的。
她们俩后来由君霁华领着,拜见了敏姨和胡叔,而多出这两个小姑娘帮忙,边忙边聊,年夜饭好快便备妥。
大圆桌上摆着东北酸菜白肉锅,炉里的炭火红滋滋,除此之外还有六、七道年菜。今夜围炉,人比以往多了些,敏姨瞧起来很欢喜,忍不住多喝好几杯,最后竟是胡叔一手压在她酒杯上,还静静取走酒。敏姨勾着唇,轻轻睐了他一眼,就只是一眼,却包含很浓的感情……
君霁华有些难以呼吸,身体发热,或许也因喝了酒,或者更因坐在她身旁的男人。打寒春绪回到四合院,她与他还没说上半句话,每每眼神交会,她便觉背脊一阵颤栗,胃袋变沉,很难不去想他们俩之间的事,那些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极私密的事儿……
到后来,她忍不住闪避他的注视,整顿团圆饭,一迳听着柳儿和叶儿叽叽喳喳说话,再不然就是跟敏姨闲话家常,甚至连胡叔都说得上两、三句,却把寒春绪晾在一边。
“姑娘,您来这儿之后,跟拂晓姑娘见上面了吗?”
“啊,姑娘难道不知,拂晓姑娘的‘绮罗园’就在这座江北大城内?”
“呵呵,是说姑娘来这儿也没多久,没地头蛇领路,许多事肯定不知。”
“姑娘平时就多出门遛遛,‘绮罗园’离这儿半点不远哩!”
闻言,君霁华恍然大悟,没想到自个儿现下是在朱拂晓的地界里,心里一喜,想着哪天可以递个条子,和朱拂晓见见面。
坐在身侧的男人仿佛察觉了她的想法,两道目光扫将过来,她没和他对上,靠近他的那半边身子却怪异地兴起热麻,像被火蚁爬过。
突然,两丫头话题一变——
“姑娘,柳儿给您赔罪吧。那时……那时在您身边,我也是听话办事,不是存心瞒着您的……如果姑娘非得问个水落石出,我家主子说了,您就直接问寒老大,他肯定清楚。”推推推,一推二五六,绝对不去看寒大爷阴黑的脸色。“姑娘,咱自罚三杯!”个儿小小,年岁轻轻,喝酒倒挺有气魄。
“对!主子说,一切都是寒老大起的头,不关‘凤宝庄’苗家的事。主子还说,他日若有缘再见姑娘,一定好好赔礼。姑娘千万莫怪,叶儿也自罚三杯!”
君霁华微微怔然,一时间说不出话。
她低垂螓首,略抿着唇,终于啊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往身侧瞥去,那男人竟……竟似红了脸,还横眉竖目的。
寒春绪内心飙骂,没想到苗家那个小白脸家主会暗将他一军!
迷迷糊糊被带离“天香院”,没能和那两个小丫头见上面、说说话,尽管她没明白道出,当时得知此事时所流露出的神情,已瞧得出怅惘难受。
带柳、叶两丫头回来,只想让她展颜一笑,明知是给自己添乱,还是做了。
心田冒情芽、扎情根、长情花,就是这么惨,一整个惨绝人寰,惨到如他这种唯利是图的恶人,竟干出“损己利人”这种蠢事,还不够惨烈吗?
他“唬”地起身,脸太红,不能再待下去。
“去哪儿?你胡叔都还没发红包呢!”敏姨带笑问。
“上茅房!”头也不回,他大步走开。
君霁华脸也暖着,双腮开红花,她……她也好想学他跑掉,但四合院内只有一间茅房啊……
巷内平时深静,今夜却能听到此起彼落的鞭炮声。
四合院里也应景地放了一会儿鞭炮,柳儿和叶儿蹦蹦跳跳,抢着点地鼠炮和冲天炮,玩起来比男孩子还野。
君霁华回到北屋时,屋内灯火通明,她脚步略显迟疑,踌躇片刻,绞着手,最后仍硬着头皮推门而进。
一进门,她怔了怔,寒春绪正赤裸上身,对着铜镜替自个儿上药!
他受伤了!脸色一白,她快步走近,眸光在镜中与他那双深目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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