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安说,诊所原本有两名真正的医生。一个是她丈夫,另一个是米南加保村的女士,但两人最近都因病去世了,只剩下她。她对医药唯一的了解是在担任护士时学到的,但也足够让诊所营运了。这间诊所是不可或缺的资源,不单对这个村子如此,对附近六七座村庄和贫穷的拆船工而言更是如此。任何她无法处理的情况,她就会转介到海岸北边的「红新月会」诊所,或是在麦哲伦港的天主教慈善医院,不过那里路途太遥远了。因此,像割伤、简单的骨折和一般的不适等等,这些她能力足以应付的,就留在这里医治。她定期会向一位来自港城的巡逻医生请教,这名医生了解她的处境,也会提供基本的药物、消毒绷带等等物品给她。
「所以也许你应该把托马斯送往南边海岸。」特克说,「我看他病得很严重。」
「他手臂上的割伤是小问题。托马斯有没有告诉你他得了癌症?」
「老天!没有。癌症?是吗?」
「我们把他带回这里,是因为他伤口感染,不过癌症用简单的验血就验出来了。我这里没有什么诊断设备,不过我有一部手提影像仪,十年的机器了,还好用得很。它证实了诊断,但预后非常不好。癌症不算是什么治不好的病,可是你的朋友一直逃避就医,逃避得太久了。它已经转移得太严重了。」
「所以他确定是要死了。」
「不是。」黛安停顿了一下。她再次用那种目光紧盯着,严肃而且有点莫测高深。特克努力不让自己把视线避开。这很像是跟猫互瞪别苗头,看谁受不了先避开。「我向他建议一种非传统疗法。」
「像是什么,放射线疗法之类的吗?」
「我建议把他变成第四年期。」
一时间,他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屋外音乐依旧持续,低沉而陌生的木琴音乐,透过一个廉价扩音器传送出来。
他说:「你会做吗?」
「我会,而且我也做了。」
特克盘算着自己被扯进什么场面,而他要怎么做才能最有效地抽身而出。「呃……我猜这种事在这里不是非法的……」
「你猜错了。只是这里比较容易没事。我们必须谨慎点,多活几十年不是一件可以到处宣扬的事,特克。」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托马斯在恢复期间会需要一些帮助,而且我认为我可以信任你。」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来这里找他。」她露出微笑,这倒让他吓了一跳。「你可以说我是凭经验猜测。你知道第四年期疗法不只是延长寿命吧?火星人在改造人类生物学上表现得很矛盾。他们不想创造出一群有力量的老人。第四年期疗法给你一些东西,也拿走你一些东西。它给你多三十或四十年的寿命,我就是最适合的例子,如果你还没猜到的话,不过它也会重组某些人类特性。」
「特性?」特克说,口干舌燥的。就他所知,他从没有跟第四年期的人说过话。而这女人就是自称这种人。她多大呀?九十岁?一百岁?
「我那么吓人吗?」
「不是的,绝对不是,但是……」
「连有一点吓人都没有吗?」仍然露着微笑。
「呃,我……」
「我的意思是,特克,身为第四年期的人,我比大多数没有经过改造的人对于某些社会和行为方面的暗示要敏感得多。通常我可以分辨出一个人在撒谎或是不诚实,至少在我跟他面对面的时候。不过,对于诚恳的谎话我是无法抵挡的。我不是无所不知,我不是特别聪明,我也不能看穿人心。顶多你可以说的是,我的谎言侦测器被调高了一两度。任何第四年期团体都一定会受到围剿,不是警方就是罪犯,所以这是一项很有用的本事。不,我没有跟你熟到可以说我信任你,不过我可以清楚感觉到你,清楚到可以说我愿意信任你……你明白吗?」
「我想是吧。我是说,我对第四年期没有什么敌意。不管是好是坏,我从没想太多。」
「这种安逸的无知已经结束了。你的朋友不会因为癌症死亡,不过他不能待在这里,而且他还有很多要适应的地方。我想要把他交给你照顾。」
「这位女士……呃,黛安。首先,我对于照顾病人毫无头绪,更不用说照顾一个第四年期的人了。」
「他不会病很久,不过他会需要一个了解他的朋友。你愿意做这个人吗?」
「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我很愿意,我想。可是也许做别的安排比较好,因为我的处境也很困难,财务上和所有……」
「如果我能想到更好的办法,我也不会请求你了。你能及时到这儿是运气好,」她又加上一句,「如果我不想被找到的话,你就会很难找到我。」
「我打过电话,可是……」
「我必须停用那个号码。」她皱皱眉头,但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那么……」那么,操!他心想。「我想我不会在暴风雨中把一条流浪狗赶出去吧。」
她的笑容重新绽放。「我也这么想。」
「我猜你从那时候起,对第四年期的人就有一些了解了。」托马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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