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远远看见王旁与王旋撩开窗帘从车上看过来,向他招了一下手,招呼他下车来。
“一路保重!”沈欢说不出什么什么来,相交一场,离愁别绪涌上心头。
“子贤也保重!”王旁年纪还轻,比较重感情,想起与沈欢结交时的快乐,不禁悲感,语音也呜咽起来。
司马光与王安石那边告别完毕,周围吆喝着要启程了,沈欢犹豫了几下,才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递给王旁,嘱咐说道:“帮我交给你小妹,就说……哦,就说他日有缘再见了。”
王旁接了过去,疑惑想问,又来不及了,只能满怀疑惑之色上了车,挥挥手与送行诸人告别而去。他这一辆车上坐了五个人——叔叔王安礼、王安国,大哥王雱,以及王旋。
直到车出了京城一两里地,再也看不到京城模样时,几人才从离别情绪中回醒过来,王旁“啊”地一拍额头,从怀里掏出沈欢给他的纸张,递给身边的王旋,轻声道:“小妹,这是沈兄给你的!”
王旁的那一声惊呼早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都看向这边,王旋听到沈欢有私物予她,本就心慌,如今在几人目视之下,更是羞得白皙的脸颊像染上了一层胭脂,白了王旁一眼,快速地抢过纸张,心里惴惴,打算待无人时再看,转念一想这样的话更是让人觉得古怪,只能定了定心神,艰难地展看纸张来看,这是一首词作《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
“啊!”王旋轻掩小口,惊呼出声,心儿更是慌张,她出身书香世家,又是豆蔻情怀,怎能理会不出词中深意,心里一片混乱,只有那“众里寻他千百度”字句一一在脑海里浮现翻滚,眼睛像蒙上了一层轻纱,朦胧有韵,脸儿更是红得娇艳。
“这是什么,看你大惊小怪的!”王旁觉得沉闷,更好奇妹妹手上的事物,趁她不注意一把抢了过来。
“还我!”王旋又急又羞,扑上去要抢回来。
“想让我看看!”王旁当然不肯放手,扫了一眼,“哟,是词作呀,那更得看了!”
“旁儿,闹什么呢!”本来闭目养神的王安礼睁看眼来,轻斥了一声。他年纪差不多四十了,大半辈子跟着大哥王安石,如今举家回江宁丁忧,要离开生活多年的京城,一时也烦闷,侄子的打闹,不由不悦起来。
“小弟小妹,安静点!”王雱看看叔叔,不由喝道。
“哦!”王旁在长辈面前不敢放肆,只能低声嘀咕不已,“人家对沈子贤的词感到新奇嘛!”
这话倒让坐他一旁的另一位叔叔王安国听见了,三十多年纪的他还不是很沉稳,闻言奇道:“沈子贤是谁?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
王旁脱口就道:“沈子贤不就是名传京城的沈欢嘛,刚拜君实先生为师,取了表字。”说完趁王旋安静的时候摊开纸张看了起来,读到最后一句时不禁喝了起来,“好词,好词!”
一句话倒把其他人的兴趣吊了起来,都是京城有数才子文人,沈欢名头,一首《水调歌头》,早也传入了他们的耳中,如今闻得又有新作,更是好奇,纷纷要求一看。
王旋急得要哭,不过好在也不是什么特别**之物,叔父要求,不敢不给,既犹豫又不舍地递给了年长的王安礼,之后恨恨瞪了王旁一眼,使得他缩了缩脖子,抱歉地看着小妹。
王安礼本来不在意,轻念起来,读完上段也觉得不过富丽而已,到最后一句,却是“啪”地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吓得众人不轻,赞叹不已:“好词,果然是好词,不愧是名传京城的才子,‘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人生此至,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他的赞美更是让其他没看过之人心痒难耐,又抢过去一观,王安国也与王安礼一样赞叹不已,倒是王雱,沉默下来,不知想着什么。
王安礼说道:“年轻一辈,于词一道,无出其右,无出其右!”
“诗词技艺,小道尔,何足道哉!”王雱突然说道,“再说沈欢贪利小人,父亲也不喜,小弟,不是告戒过你们了吗,不要与他来往!”
王旁抗声道:“大哥太过了,子贤不是这样的人!再说连司马君实先生都收他做门生,他老人家收徒怎么会不注重人品呢!君实先生为人处事,就是父亲也钦佩的!”
“不错!”王安国处事最为公正,也比较宽和,“司马君实为人确实是一代楷模,元泽,不要在背后诋毁他人,这不是为人之道!”
“是,叔父!”王雱只能低头说道。
王安礼仔细咀嚼了一番词作,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王旋,道:“侄女,这沈子贤与你也熟么?这词作,后面一句,大有深意呀!”
王旋低着头不敢看人:“是与二哥一道认识的,元宵那晚大家一起游灯市,此词正是记述当时情景的吧。”
王安礼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有些事,还是不要陷得太深才好。如今大哥辞官,看这架势,是不打算出仕的了,也许今后我等都没有再回京城的可能!”
王旋闻言脸色一白,沉默下来,心里复杂,沈欢送她词作,是何意也令人难猜,不过少男少女那朦胧的情怀却令她魂牵梦萦,有股淡淡的失落,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心里暗怪自己没有向沈欢表明真实名字:“沈子贤,其实我不叫王旋,而是王璇……可惜,也许你再也不能知道了!”
身为女子的她,却也有着一个更漂亮的名字——王璇。男女有别,从此天涯相隔,今夕何夕,昔人何处相寻?
王璇走了好几日之后,沈欢才从失落中走出来,那首抢了辛弃疾著作权的《青玉案》更是让他自己都愁肠百结。振奋精神之后把全部心思投入他的印刷大计中去。曹老大那边传来更好的消息,印刷机的基本设计都已妥当,已经到制作器材阶段了,只要把零件制造出来,组装完毕再略加修改,即能制造出他心目中古代版本的活字印刷机。
随着朝廷开始正常办公,新的年号开始深入人间,而朝廷也给各州发出了两个诏令,一是昭告各州,令他们今秋举行取解试,之后到明年开春聚集中举士子京城科举。此令一出,天下士子沸腾,跃跃欲试,去年新皇登基,按照以前惯例,该有一次科举,奈何官家体弱,未能如期进行,如今举行,虽然说迟了一年,不过只要高中,也是新皇的第一批进士,为本朝天子门生,特别殊荣!另外一个诏令变是给各州各县学府颁发了启蒙读物《三字经》,勒令其作为蒙学之作,其中有着划时代意义的标点符号更是勒令天下文人学子熟知,待明年科举时要求士子以此作为句读,划分断句。
对于这两个诏令,沈欢特别高兴,今年科举,他必须参加,不然就要错过时机了,他记得自治平二年后,宋英宗规定以后科举考试为三年一次,若这次不参加,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了!另外就是《三字经》的成功推出,功劳都在司马光头上,与他的计划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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