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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骨(第2页)

“离开此处倒也能自在许多。只是宝儿眼下还太小,还得指望着邺宫的医官不时来照看。最好再过个一两年,咱们搬到幽州去,那里四面都无战事牵连,正是极佳的去处。”

慕容垂不觉站在原地,又恍出了神。王妃所言也有道理,而今全天下的议论与猜忌都集聚在四兄的身上,或许外镇避祸的情势,依旧算不得急迫吧。

“康头,情况不对啊。听说王宫那边打起来了,邕贼岂不是不会过来这里了?”

宋康闻言一拳重重捶在了货柜的木板之上,可是将那正蹲在地上战栗不止的店老板吓个够呛。而誓死追随自己,为宋家满门报仇的心腹兄弟定是不会扯谎的。看来确是运气不佳,定计动手的一日,偏就赶上了姑臧城动乱骤起,真不知下一次,是否还有机会刺杀那恶贼张邕。

“尕子,去街头看看龟兹人有何打算。”

年轻的僮仆旋即闪身出了门,消失在了嘈杂的街道上。这小子在打仗杀人方面是指望不上了,可腿脚够利索,人也相当机灵,宋康便一直将其留在身边,使唤着与那帮龟兹盟友联络传信。

“咣当!”

也不知是哪个冒失鬼忽地碰倒了一只铜碗,惊促之下,在这被挟持的店铺中引出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宋康见状,跺着脚挪步正中,直至抽出长刀的那一刻,才吓住了十几个无辜的男女老少。

那帮龟兹人信誓旦旦地说邕贼会赶在今日朝会后,驻留于街对面的酒肆之中,这才促使他下定决心,召集了所有人手来搏命一击。结果,却是碰上了王宫动乱。而按照惯例,那帮豺狼一旦分出了胜负,必然要从城外调入兵甲巡街,以稳定局势,到时候,这店铺中十几个凶恶的壮汉——手上长短兵器尽备,甚至还有两副龟兹人花了重金搞到的违禁弩机——还真是个进退不得。

“这尕子,不会出了啥意外吧。”随着时间流逝,持刀怒目的宋康心里也渐渐发了慌。虽然自己与龟兹人盟誓共诛张邕,可平日里,却还是保持着泾渭分明。在这一日的计划中,两伙人分别藏身于街头与街尾的屋内,到时可前后夹击邕贼的卫队。

“康头!街上大乱了!”

“康头!那帮龟兹崽子好似动手了。”

“康头!咱们也上吧,再等下去也不是个事。”

街上的状况的确是出了岔子。可联络去的僮仆迟迟不归,恼得宋康本人也完全拿不定主意。于是,这店铺内的事态竟朝着不可控的未知方向急速滑落。

十几个本非亡命之徒的汉子中——甚至包括宋康自己——但凡有人因恐惧而猝然失去了理智,都会瞬时引发啸变。

“康头,是俺。”幸亏赶在形势崩坏之前,僮仆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快说,究竟发生了何事。”宋康此刻也顾不得警惕,一把就拉开了大门,这才发现随小厮一同归来的还有个老头儿。他似有印象,这张面孔在二十多个龟兹人中虽不算领头的,却也是德高望重的人物。

“康头,龟兹人得了消息,王宫里是张天锡在举兵攻杀邕贼。他们盘算着今日之事成不了了,就径直先攻入了那酒肆,还有恶贼名下的附近几处产业。”

冷静下来的宋康听了僮仆絮絮叨叨的一通话,顿时眉头紧皱。自己自谋事之日起,就隐隐觉得这帮龟兹人意图不纯。他们多半是不缺财货的,否则又怎能搞来诸多的兵器,甚至受到严查严管的弩机,而此时,贸然杀入埋伏许久的酒肆中,岂不是断了日后再行刺杀邕贼的机会?

“老丈,且与咱说实话,尔等此刻动手,为的到底是劫财,还是救人?”

“自是去那酒肆中救人。”龟兹老者的神情十分坦然。

“从头便是这般打算的?”宋康自觉似乎是受了戏耍,语气上也就不甚客气了。

“既要诛贼,也为救人。”老者说汉话时的语调仍透着些古怪,不过吐字还算清晰,即使在长篇大论之下也不难让人理解,“宋家兄弟,听我一言。张邕的那些部众正涌向北城门逃命,可见那恶贼在王宫中是断然没了活路,吾等才决定趁乱行事。如若汉家兄弟们能想法子堵住南城门不闭,只需一炷香的光景,俺龟兹儿郎们便能赶到。到时,大家逃出城去共分财货,岂不是更好。”

宋康闻言后在屋中扫视了一圈。自己虽不在意老头儿用来相诱的财货,可既然邕贼多半已被张天锡攻杀,他自然也要为众人日后的活计做些盘算。无论这帮龟兹人正待救出之人是何来路,其身份定然不俗,想必,他们也是自有门路能立足别处。而自己手下的儿郎,却大多家在凉州,如能在分别归家时拿上一份钱财,也不枉那一众拳拳忠义之情。更何况,今日若不夺门而走,就又得匿回姑臧城内,那这店铺中见识了自家相貌的无辜百姓又该做何处理?宋康虽自诩悍勇无畏,却也非是个滥杀无道的匪徒。

“罢。就依龟兹兄弟们的意思。不过,就算满城的兵甲都赶去了北城王宫,仅凭咱这点儿人手也断然占不得南门城楼。到时,只能弄些大车与牲畜堵在门洞中,龟兹兄弟们可务必快些赶到。”

日月再度交替坠升,在这明暗渐次的氛围下,邺宫高墙之内犹自显得格外朦胧。慕容恪自大朝之后,便一直留在了宫中,陪伴教导小皇帝与自家的绍儿读书论政,而这一整日折腾下来,已是难免身心俱疲。因此,当太后再度相召之际,他心中甚不情愿,却也只得强打起精神——毕竟慕容氏的基业不仅握在自己手中,也系于这个苦命而坚强的女子一身。

跟随一对侍女在邺宫中穿行,慕容恪一开始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直至一院子小池亭榭的秀景映入眼帘,他才确信自己已到了不该踏足的内宫深处。

“殿下,请入屋稍候。”引路人将慕容恪撂在了主厢的外室中后,便匆忙退去,临走时,还不忘带合上了大门。眼前案几之上的琳琅酒菜,并没有缓解慕容恪渐渐绷紧的神经。四下连一个奴仆都未见,这种诡异的幽静,激得他不自觉间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如此小屋内,哪有暗廊可以埋伏兵甲,还是说玄恭怕这酒食中添了毒物?”

一股迷香好似牵引着个婀娜翩翩的身影,从内室之中缓缓飘出。慕容恪当然清楚说话的主人是谁,于是赶紧俯首:“见过太后。”

尚在风华的可足浑太后走出昏暗,竟屈膝回礼:“你我二人又何必这般生分,只当还在龙城王府,咱仍是述娘子。”

而慕容恪却哑然失神了。这是他戎马半生以来,少有的心智无措之时。

“就是在这院落中,述儿抚琴,宣英纵情诗画。”她神色间的黯然一晃而过,旋即又换上了一副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也是在这屋中,宣英与咱说起过,他几番动过心思意欲传位,可四郎却一直推辞不受。”

听得此话,慕容恪浑然一个激灵。他倒不担心那酒食中下了剧毒,可这段言外之意,却让自己的处境更为尴尬,再一抬头,述儿已走到自己面前。她身着素服未施浓抹,这一缕淡然与隐隐埋藏的哀伤,反倒烘衬出一种绝代的气质,再添上那愈发清晰的醉人面庞——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述儿比起青葱年华,却是更加摄人心魄。

“绍儿与儿每日都玩闹在一起,咱早就将其视若己出。”而述儿似乎也感知到了丝丝颤动,更是近乎挑衅地越靠越近,直至二人的鼻息已能相触,“玄恭若能护佑咱一家,公子晓得的,无论何人何物,都可以得到……”

“述儿。”可慕容恪已不得不猝然醒悟过来,出手把住了女人的双肩。他承认,自己一度意乱心悸,但终是参透了这场危险游戏中各自的心境。“我非是那篡位弑亲的石虎,述儿更不必委屈行事。”

慕容恪吸了一口气,他没有感触到述儿进一步的相逼,反倒是察觉到了一对满溢着悲怨,或许还夹杂着愤恨的目光。

“媛礼走了这些年,我才能厘清……”两人许久没有言语,直至慕容恪也黯然呜咽起来,“述娘子也该明白,眼前之人并非敌手,咱们心底的悲伤与绝望才是……”

或许,幽深的宫闱尚足以掩盖一对心碎之人相拥的啜泣。哪怕是最为蚀骨的孤寂与哀怨,也断不会淹溺这位坚强的北方女子。正埋头于男子胸口的她固然笃定了其无二的心意,却仍是暗自立誓,此刻而后,会在自己的心头筑起一道壁垒,怯懦狐疑便再不会伤及自己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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