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找回花不弃,云琅对莲衣客甚有好感。他知道莲衣客是独行侠,喜欢独来独往,一个人行侠仗义。在云琅这种世家子弟眼中,莲衣客的行径自由潇洒,正是他所喜欢却不可能抛弃飞云堡的家规去做的。
他路经西州府时,听到知府黄大人家的小妾找药灵庄配养颜丸药。知府黄大人在地方上素有贪名,蓄得七八房小妾。想到黄知府没有丸药给他的小妾,被一群俗女人围着吵闹的情景,他就想笑。云琅一时兴起就去了药灵庄,没想到丸药没偷到还受了重伤,差点儿被药灵庄生擒活捉。
从药灵庄回到飞云堡后,他撒谎路见不平,不小心被剪径小贼伤了,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骂过之后,父亲又一番苦口婆心,从飞云堡建立说起,从云氏家族旁支近亲九族说起。云琅肩头被责任压着,瞬间开了灵窍似的,决定再不胡闹了。
当不了自由自在的侠客终是种遗憾,云琅羡慕之余很想结交莲衣客这个朋友。
“你是来看花不弃的吗?”
莲衣客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云琅笑嘻嘻地走近,疑惑地说道:“传闻中你的功夫很高呀,怎么今晚脚步虚浮,身法似有凝滞的感觉?”
“昨晚肩上中了一箭。无碍。”莲衣客简短地回答了句,转过身道,“花不弃若无事,我走了。”
原来他为了救花不弃还中了一箭,受了伤还赶来看她,这人真够侠义的。云琅此时已经把莲衣客想成正义的大侠,他赶紧叫住莲衣客,“等等!你既然来了,就悄悄去瞧她一眼吧。不弃受了寒,我听她咳嗽来着。表哥还没回府,我就守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你的。我会保守这个秘密,不告诉别人。”
莲衣客意外地看着他,云琅的直爽热情让他心生好感。既然来了,还是去看看。他犹豫了下,低声说:“谢谢。”
他轻飘飘地跃向凌波馆。云琅尽责地守在通往凌波馆的路上,站了会儿他脑子里冒出个疑问,莲衣客为什么这么关心花不弃?昨天救了她,今晚又偷偷来看她,他和花不弃有什么关系?这样一想,云琅站不住了,他施展轻功也悄悄地走向凌波馆。
莲衣客轻车熟路地自墙角翻落院中。满院里的灯笼让他呆了呆,莫若菲很宠花不弃,连元宵花灯都没有忘记她,他觉得送花不弃回莫府是正确的决定。
院墙一角的老梅开着满树蜡梅,花不弃到莫府的第一个晚上睡不着就跑到了这里。莲衣客微笑着想,她也真会选地方,整座凌波馆只有这里能看到院子的全景,而从院子厢房的方向看过来却会被假山挡了。他从腰间取下几盏小小的兔儿灯,点亮了挂在树梢,轻声说:“不弃,来年愿你平安喜乐。”
花不弃住的厢房还亮着灯,想起云琅说她受了寒,莲衣客眉心微微蹙了蹙,目光又瞟向檐下长廊。
木质长廊上药香隐隐,地板反射着月亮的清辉。青儿和棠秋拥着毛毡靠着火盆,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莲衣客轻轻地落在长廊上,静静地注视着二婢,想了想,伸出手指轻轻地按在二婢颈间血脉处,确定她俩晕睡过去。
青儿两颊带着冻出来的红晕,蛾眉微蹙,眼睫黑亮,鼻子挺直,红唇纤巧,下巴玲珑秀美。她像一枚带着绯色的嫩桃,虽然没有完全长成熟,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裁剪合身的衣服箍出苗条的身段,棉袄领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莲衣客蹲下身轻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触手滑润,他突然看到她右颈耳侧下方有小小的一点痣,不禁疑惑起来。良久,莲衣客的目光突然亮了,他满意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身后厢房中传来花不弃阵阵的咳嗽声,连串不歇气的咳嗽,撕心裂肺一般,咳得莲衣客跟着也有了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花不弃咳醒了。房里没有人,她瞥见床头小几棉套中的茶壶,坐起身想倒碗蜂蜜水润喉。拿起杯子,喉间似有片羽毛轻轻拂过,她控制不住又咳了起来,手里的杯子没有放稳,摔在床边踏脚板上,发出叮当的声响。她有气无力地喊了声:“棠秋!青儿!给我倒杯蜂蜜水来。”
花不弃的声音留住了他的脚步。寒风中满院灯笼微微晃动,花不弃穿着冰冷棉衣蜷在稻草堆里的脸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是再见她还是不见?就这一次吧,谁叫自己弄晕了婢女没人侍候她。他再不犹豫,端起火盆上煨着的药汤推开了房门。
听到动静闻到药香,花不弃以为是棠秋和青儿端药进来,喘着气说:“又要喝药啦?有枇杷止咳糖浆就好了,要不换蛇胆川贝液也行啊。可不可以不喝?闻着味道我就想吐!”
又一阵急咳从喉间蹦出来,肺几乎要从口中咳出来似的,花不弃按着胸口,浑身都咳得痛了。
莲衣客端着药碗走到床边,扶起花不弃低声说:“张嘴。”
低沉熟悉的声音惊得花不弃睁开了眼睛,他离她这么近,近得她能看清露在蒙面巾外面的他的眼睛。浓浓的睫毛,深得看不清楚情绪的双瞳。她喃喃地说:“我是在做梦还是醒着呢?你又来看我了。”
莲衣客没有回答她,只把药碗凑近了她的嘴。
扑鼻而来的药味刺激得花不弃皱眉,她下意识地扭开头,不想喝碗中的药。
莲衣客有些焦急,放软了语气道:“这里我不能久留,你把药喝了我就走。不弃,良药苦口,别耍孩子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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