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夫拿起手机。“来吧,四溢香,”他说,“跟朋友碰一下面。”
薛大夫装好手机,见刘雀儿有些紧张,就大度地笑笑,“也是我的一个朋友,刚下班,叫过来一块儿吃。”他说,“你要学会交朋友,将来走出来,外面的空间大得很,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哦,你在家里干些啥?”
“种地。”刘雀儿说,“这阵开了一座荒山,栽桃树。我这伤,就是在开荒的时候摔的。”
“你那海子,就是开荒的时候挖出来的吧?”薛大夫好像是亲眼看见一样,很自信地问。
看薛大夫全都明白的样子,刘雀儿还是不想承认。坟墓里面的东西,毕竟不干不净的,没有啥好炫耀的。“不是,那是我家祖传的,”他说,“有很多年了。”
薛大夫还要问,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子进来,惊惊乍乍地叫了一声“哎——”,直接走到薛大夫面前,把手里的一个亮闪闪的包挂到薛大夫身后的椅子上,抱怨着在他的身边坐下来,“咋又在这里吃饭?”
“这里好啊,清静,实惠。”他说,“来,认识一下,新交的朋友,很好听的名字,刘雀儿。”
女子本来就高挑,头发高高地绾在头顶上,又增加了一些高度。衣裳白色,很短,没有袖子,没有前襟,肩膀上面只有两指宽的一绺连接着前后,腰里用一根襻儿拴住。衣裳下面露着肚脐眼。肚脐眼上面,要不是里面离下巴一拃高的地方还有一件透明的衣裳,两个奶就要钻出来了。
听见薛大夫的介绍,好像一直没有看见刘雀儿的女子转过身来,正要说话,却惊乍地往后一耸,像是看见了一条蛇,或者是一只狼,反正像是看见了一种正在向她迅猛进攻的动物,捂住嘴,惊叫了一声,停住不动了。
薛大夫看她一眼,伸手把她扶住,又看对面坐着的刘雀儿。刘雀儿一直要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坐着,却更加显得局促不安。他眼睛看着桌子,或者是看着桌子下面,绯红了脸。脸色有些僵硬,像是木头雕刻成的面具,除开血红,再没有表情。
“这是兰妹儿,”薛大夫看一下刘雀儿,并没有多想。他以为刘雀儿见了生人不好意思。
兰妹儿这时已经坐下来了,也没有了刚才那样的惊乍,恢复常态,正经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伸手在额前理理并不凌乱的头发,拉拉胸前的衣裳,面向着刘雀儿,“你,啥时间来的?”她问。
“几天了,”刘雀儿回答,“受伤了,住院呢。”
“哪里伤了?严重吗?”兰妹儿问,同时看一眼薛大夫。
薛大夫就很疑惑。“你们认得?”他问。
兰妹儿往刘雀儿那边移动一下椅子,“这就是,我原来给你说过的,我的未婚夫。”她说。
刘雀儿的脸更红了。刘雀儿心里时常想着兰妹儿,也晓得她就在羌氐市打工,可不晓得她具体在哪儿,在干啥。更没想到她和薛大夫是朋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兰妹儿进来的时候,刘雀儿见那一身打扮,确实没有认出来。在兰妹儿开口抱怨薛大夫的时候,他就听出声音来了,认出她的模样来了,同时也就心跳加快了,坐立不安了。
“哦,”薛大夫的神情瞬间紧张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冷战,随即又平静了,高兴起来,“这就好,这就叫缘分。我们有缘啊。”
薛大夫端起面前的茶杯:“来,刘雀儿,来,兰妹儿,为我们的缘分,以茶代酒,干。”
薛大夫先喝干了。接着兰妹儿看一眼薛大夫,投去怨恨的眼光。又看刘雀儿,杯子往前一伸,一仰脖子,也喝干了。
刘雀儿看看薛大夫,也看一眼兰妹儿,像不懂他们的礼仪,平常一样慢慢地喝干了。
“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天,我们不得不喝酒了。”薛大夫叫来服务员,“上酒。有啥好酒?上,尽管上。”
酒上来的时候,菜也上来了,果然是三个菜。刘雀儿正要感叹三个人就有三个菜的时候,薛大夫又要过原来那个硬皮大本子,再要了三样菜。“放开吃,放开喝,一醉方休,”他说,“刘雀儿,今天陪你的,可是老朋友我啊,可是你的未婚妻兰妹儿啊,我先给你斟三杯咋样?我晓得你是不会推辞的。好,真够朋友。”
薛大夫不由分说地斟酒,刘雀儿只是有些拘谨地把杯子往前推推。薛大夫端起杯子来,刘雀儿也就照着他的样子端起杯子,一口喝下去。在桑树垭,凡是找别人来家帮忙干活的时候,一般是少不了酒的。刘雀儿自己家里没事,经常帮别人家干活,慢慢地酒量也就大了。帮人家干活,只图一个吃喝,每逢喝酒的时候,就不推辞,只要别人斟,只要别人劝,就放开肚皮喝。刘雀儿没有酒瘾,却也不怕喝酒,觉得喝酒很好,喝得人晕晕乎乎的,一身的劳累就没有了,所有的烦恼也没有了,一觉睡下去啥事不管。第二天起来,好像是刚刚来到这个世上,啥都是新鲜的,干起活来有使不完的劲。
这阵薛大夫斟酒,他就没有想到要推辞,习惯性地接了。接连喝了三杯,薛大夫停下,拿起箸子吃菜。刘雀儿也吃,觉得菜的味道实在是好,接连吃过了桌上的三样菜,才放下箸子。
这时刘雀儿看见兰妹儿正在看着他。兰妹儿刚进来的时候,刘雀儿没想到是她,所以弄得措手不及,一时找不到话说,也不好意思打招呼,只是红着脸,低着头,心跳得咚咚响。他看了兰妹儿一眼,见她比在桑树垭的时候白净了一些,瘦了一些,眼睛大了一些,嘴唇也红了一些,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身子都比以前直一些,挺一些,这样也就比原来显得标致好看一些。刘雀儿忍不住再看一眼,见兰妹儿的胸部比原来高出了许多,胸部的两边好像还在突突地跳动。刘雀儿的脸红了一下,把眼光放到桌子上。他想,也许她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变,只是衣裳太短了,太薄了,就显得那里高了许多。
刘雀儿正要拿箸子吃菜,薛大夫又开口了:“刘雀儿,敬酒已经喝过了,我们两个朋友碰三杯咋样?”
刘雀儿还没有说话,薛大夫就给他斟上了“来,一口干。”
刘雀儿喝过很多酒,大多数是桑树垭人自己煮的苞谷酒,有一种焦糊的味道,有一种粮食的香味。也有从商店里买来的瓶酒,没有焦煳味,隐隐约约的还有一股说不清楚的香味。这阵喝的酒,比以前喝的瓶酒味道好多了。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就是舍得花钱,就是会享受。刘雀儿感叹。
“兰妹儿,今天在羌氐市见到亲人,不要不好意思,应该大方一些才对,”
薛大夫把酒瓶子推到兰妹儿面前,又开口了,“就不给未婚夫敬酒吗?”
兰妹儿瞪了薛大夫一眼,看刘雀儿:“还能喝吗?那就喝一杯吧。”
刘雀儿很感动,嗯嗯地答应着把杯子伸过去。
“我是咋样做榜样的?”薛大夫问,“我和刘雀儿非亲非故的,敬三杯碰三杯。你们这样的关系,倒显得生疏了,那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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