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越说越气恼,“武川世族是周家天下的基石,官家登基才几年,就要对列祖列宗传下来的基业动手了!你瞧他能耐的,我要再撂手不管,下回他是不是就要向我范氏开刀了?”
唉,其实要蔺姑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真撂了手,安稳乐呵地在咸宁殿颐养天年,又有什么坏处呢。
可太后在气头上,蔺姑姑只能顺着她来,“太后说的不无道理,也是您对官家望之深、才责之切,其实或许未必有那样严重呢。您细想,崔杨二族一公一侯,族中子弟入朝者不能胜数,世族势力,绝非削百户封邑能撼动的,官家此举,于崔杨两家而言压根儿不值一提。且官家又未发明旨——既没伤面子,也不伤里子,大抵就是小惩大诫、提点宫嫔们守慎的意思,未必就有什么朝局上的考量。”
太后犹疑望过来,“你是说”
蔺姑姑隐晦一笑,“有桩小事,之前没报于太后知道。小年宫宴那天晚上,官家说前朝有急报,没多会儿便离席了,太后还记得么?”
太后应了声,蔺姑姑又朝北向一指,继续道:“却不曾想,官家并未往外朝去,出了咸宁宫的门子,便往御苑去了。”
太后不解,“寒冬腊月的,大晚上往御苑去做什么?”
“不止官家去了,朝云殿的张才人,同官家一前一后,会在了御苑的芦花亭中,耽搁了好一阵功夫。也是巧了,咱们宫中的人往宣德门上递条子回来,打御苑过,就撞上了——实在也不是有意,官家同娘娘内侍若那时候现出身形,没得叫官家尴尬,这才听了些有的没的。”
太后听明白了,先是愕了半晌,不可置信,“当真?那内侍没瞧错吧?”
蔺姑姑说瞧得可真儿了,又拣重点委婉描述了一番,太后听得怒不可遏,“好好的皇帝,脸都不要了,若是传到前朝去,谏他一本‘德行有亏’一点儿不为过。江山还没坐稳呢,就落下这样的口实,成什么体统!”
“太后消消气,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官家到底年轻,情浓上头,偶尔有失了方寸的时候,也是人之常情。您且安心,那内侍早叫人敲打过,口风紧,决计不会透出风声去,损了官家的名声的。”
太后咬牙喘了口气,到底作罢了。她同官家母子间向来不亲近,为了这等事叫官家来训斥一顿,没这个道理,她也没脸。
蔺姑姑笑叹道:“官家打小就端严守礼,哪怕少年人最顽劣的年岁,也从未见官家在人前轻佻失礼。想来这回张才人是真叫官家上心了,情难自禁不说,还一气儿开发了三位宫妃这大约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说来说去,意思就是官家是中了张才人的迷魂药,近来出格的举止,全因情爱,与前朝并无关涉。
张才人太后无意识捏紧了手里的茶盏,心中升腾起浓重不安。那女孩儿,究竟有什么了不得之处?周家的爷们儿,一个两个全叫她迷得神魂颠倒,命不要了,天下也不要了。
她是个祸害。
先帝崩逝,张才人成新帝媵妾,阖宫莺莺燕燕里不起眼的一个。太后原以为她此生都不会有冒头的心思,便放心利用她一回,却没成想,倒为官家同她牵上了线。
丈夫早不是她的了,儿子虽然同她不亲,可也不能再叫同一个女人祸害了。
太后心中有了决断,朝蔺姑姑吩咐:“用不着去勤政殿了,你去福宁殿请皇后过来。”
第14章朕不着急,朕可以等
官家日日往朝云殿来,千扬简直觉得度日如年。
他真的好麻烦啊原先漠不关心,两个人形同陌路,所以千扬没瞧出来,这位小皇帝挑剔、娇贵,且粘人,非得她时时杵在眼睛里,才肯乖乖消停。
同他在一块儿,千扬总想起小时候街坊里一只大黄狗。大黄狗圆头圆脑的,滴溜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瞅着你,真是无限惹人怜爱。千扬没忍住,逗大黄狗玩过两回,又寻摸来一块大棒骨喂它。
谁知道打那儿之后,大黄狗就认上了她,隔老远闻到气味,就和支箭似的,冲她身上扑,左蹭右蹭伸舌头舔脸,热情得一塌糊涂。还一定要跟着她着回家,一日见不着,就在墙根儿下汪汪地吠,那份依恋,简直叫人于心不忍,寝食难安。
虽然这话不恭谨,可千扬觉得官家就像那只大黄狗。
好容易借口更衣从殿内出来,西兰在门前探头探脑,千扬松了松筋骨,偏头对她抱怨,“官家他是不是打小缺人疼呀?心里头有个窟窿,即便当了皇帝,那窟窿也没法填上。”
西兰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还真有可能,“帝王家尊贵无极,却也规矩大,母子间碍于规矩礼数不能相亲,锦衣玉食却少人疼爱——您只瞧官家而今同太后的关系,便能想见个大概了。所以您要说官家幼时缺少亲娘疼爱,多半差不离。”
“即便太后不在身边,奶娘、傅母、女使还会少吗?”千扬不以为然,“身边人谁不是挖空了心思看顾他,哪至于这样。”
西兰摇摇头,“伺候的人再多,肯定也没法同亲生母亲相提并论。小时候没亲妈看顾,一辈子都会有个缺憾,性情上也多少会显出点儿来。”
千扬说:“我也打小没亲妈看顾,”侧头遥遥向内殿一瞥,“可也没这样讨人嫌吧。”
西兰冲她笑,轻声凑趣儿,“您不一样。您亲爸一个顶俩,既当爹又当妈即便还剩着一点儿遗憾,后来也叫先帝给填补啦。”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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