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炮击结束。澳洲步兵开始冲击。
步兵是所有胜利的最后收获者。只有步兵才可以迫使敌人后撤或是投降。占领并牢牢控制土地。虽然。北非的沙漠的地形决定了在这里装甲部队将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但是这不意味着步兵就在沙漠战斗中变得无足轻重。
渐渐地。澳洲步兵的身影开始散布在山岗上。他们借着炮击的掩护顺着斜坡向意大利人靠近。他们猫着腰。端着已经上了刺刀的步枪。彼此大声地打着招呼。可是意大利人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因为澳军压阵的维克斯机枪一直响个不停。成串的子弹呼啸着越过澳洲兵高大的身躯落在意大利人的阵地上。
过了一会。透过枪声。听见一个咬字不准的澳洲人用别扭的嗓音象唱曲儿似地喊叫起來。“意大利人。别打枪。别打枪。”
循声望去。意大利人看到一个黑影从沙土里站了起來。黑影预先朝天打了一梭子。接着又喊道:“意大利人。你们被包围了。快要完蛋了。投降吧。”
那个澳洲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意大利语。口气很傲慢。仿佛在说。只有投降才可以保住小命。
韦瑟姆猛地端起冲锋枪。咬着嘴唇。冲着那黑影连开几枪。可惜沒打中。这时。他心里开始告诫自己千万要镇静。不能急躁。要节省子弹……
在他身边。西塔德的叫喊声和通用机枪的怒吼好象从很远的地方传过來。一直刺进他的耳朵里:“叫你尝尝子弹的滋味。野蛮人。这办不到。办不到。”
70多人的意大利突击队一共携带了4挺通用机枪。当它们被安装在精心设计的三脚架上。以重机枪方式射击时每挺机枪可以在30秒内打完一条250发的弹链。而且射击也会变得更加精确和持续。四挺机枪就足以组成一道非常严密的火网。所以。虽然澳军來势汹汹。却一时也难以占到便宜。
这时。一挺布伦轻机枪在对面打响了。一梭梭子弹从离韦瑟姆不足百米的地方扫了过來。韦瑟姆从枪声中判断出这挺机枪就在他的附近射击。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澳洲人已近在咫尺。他探出身子。想看一眼那挺机枪的具体位置。找到那挺机枪的位置后。他扭头向着迫击炮手大喊。示意他们马上敲掉这个危险的目标。
突然。韦瑟姆感到一阵窒息。。有一个发烫的硬东西打在他结实的胸脯上。使他的身子猛地朝后摇晃了一下。话只说到一半就卡住了。
他还看到西塔德的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睛突然转向他。这对眼睛由于发现了某种极大的不幸而显得惊恐万状。旁边传來另一个人的声音:“队长。……队长。……”
“他在我脸上发现了什么呢。”韦瑟姆的脑子里闪过这个问題。西塔德那惊恐而绝望的眼神使他感到诧异。他用握着冲锋枪的手摸了摸胸口。似乎想推开那个已经临头的厄运。他试图暗暗说服自己。那不可避免的命运不会在此刻來临。
“难道就是现在么。难道果真如此。……难道就这么快吗。……”。韦瑟姆想到这里。忽然感到一阵淡定。因为他终于明白了所发生的事情。他想确认一下那些粘稠的液体是否是红色……结果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举起自己的手掌。
“地雷……用定向雷。别让野蛮人靠近……”韦瑟姆躺在工事里看着西塔德费力地说着。顿时感到一股带着腥味的液体从嘴巴里涌出---------
“队长。您受伤啦。伤在哪儿。伤在哪儿。……”西塔德耳边响着一个既熟悉又完全陌生的声音。渐渐这带有柏柏尔人口音的声音变得越來越轻。终于在远方消失了。然后。暗红色的波浪在韦瑟姆的眼前浮动着。滚滚流向前方。前方是一片广阔无垠的乌亮亮的空间。既象是干燥灼热的沙漠。又象是意大利南方沿海低垂的夜空-----------
韦瑟姆苦苦思索:这是什么地方呢。突然。他十分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和女儿尼娜。他俩在一个闷热的南方夜晚站在海中海的沙滩边。那是在一九三八年。当时他刚升为少校。从西班牙回來度假。而他的妻子却提出了离婚。他把女儿带到亚得里亚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那是他成长的地方。
他看到自己穿着黑色的长裤和黑色的上装。好像刚刚参加完一个葬礼。他和女儿站在海滨浴场的沙滩上。整个浴场空荡荡的。只有零零落落的几张潮湿的木吊床如一个个的黑点留在海边。他心里苦闷。感到内疚。就在这儿。在这个海滨浴场上。他白天领着女儿游玩。傍晚则和经常不同的女人相会。相拥。相枕。
他感到女儿颤抖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他。她那瘦小的身体还在他的脚边撞來撞去。他想对她说。沒有出什么事。一切都很好。但是他已经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了。他感到自己的喉咙里好象鲠着个硬块。而他的身体僵硬的就像一尊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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