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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涌来,带着一阵焦土味掠过伤痕。几人衣摆猎猎翻飞。
叶星抬起头,望向绿洲客楼的楼顶。十几道人影就站在屋檐边缘,望着那截塌毁的院墙,就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或者,等待希望降临的抗争之人——
但那笛声依旧称得上是轻柔而空灵,它永远也没有战鼓那般激昂振奋,却也足够坚决。恰恰是这种特性,使得它反而有一种更复杂、更激烈、更汹涌的情感。而此时此刻,狼群狂躁的嚎叫声正试图从渐入磅礴的笛声当中撕扯出来——
狼王再一次挣扎着向前爬动,它的动作如此艰难,如此缓慢,叶星仿佛能感觉到那双血肉模糊的后腿在石板和沙地之间擦动时涌出的痛苦。它的叫声渐渐变得凌厉、激愤。周围徘徊犹豫的狼群开始向狼王靠拢。
有那么一刻,它似乎终于压过了悠扬不灭的旋律。飘荡的尘烟之后,它吃力地撑起上半身,接着又试图用血淋淋的后腿撑地。它颤抖着,那高大的躯体就像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大山。它再次发出一声悲鸣般的的嚎叫,而笛声依旧未变。
谁都没有说话,再没有绝望的尖叫,也没有混杂不清的骂声,所有人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狼王预料般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偏过头,看向尘烟后方那几道站在远处的人影。它就那么盯着几人,尽管浓烟模糊了一切视线。它开始粗喘着,鲜血从它嘴边淅淅沥沥淌下——
叶星能感觉到某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那狼王的身体里消失了,就如同寒风吹熄了它毛发边缘的火苗:它艰难撑起的后腿陡然失力,整个身躯轰然砸在了沙地上。尘沙贴地掀起,但又很快随风附着在废墟表面。
狼群开始躁动起来,它们徘徊在狼王周围,发出抗拒的叫声转眼就被笛声盖过。它们再次踱步。狼王依旧未动。
夕阳渐渐落向沙丘,在周围沾着血迹的石块上镀了一层细微的暖光。
狼群停驻片刻,甩了甩脑袋,转身离开了那里,朝着远方的笛声走去。
“……成了吗?”黑衣人轻轻地问。
沈玉扔下了刀,难以置信地向前一步。
下一刻,远方屋顶传来振奋的欢呼声,所有人高举手中刀剑,激奋地喊着什么。他们抱在一起,像个庆祝获胜的孩子一样跳起来。
叶星抬起头,被日光照亮的瞳孔里倒映着那几道人影。
哪怕相隔甚远,哪怕那些人在她眼中不过只是一道道模糊而渺小的黑影,她也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他。就像当初踏进这座客栈的那天一样,他就站在住客中间,和他们悠然谈笑,虽然一身素衣,但永远引人注目。
“……你做到了。”叶星侧过头。不知何时,沉洛抱着胳膊站在她身边,笑起来,露出一侧梨涡。
叶星从未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
尽管她为此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和心血,无论是仅靠一把刀走出练武场,还是面对那些生死仅在眨眼间的任务。她一步步走到这,成为世子的亲信,成为龙潭镖局的少主,有能力去挑选那些能够信任的下属,一次次完成更加残酷的任务,直到出城执行这次任务。
她总是在等待机会,在机会中做出选择,并且尽力做到最好。但她从未想过真的会成功。
从南阳王府出来的人远没有死去的多,那些出来的人最终也都死在了各种任务里。正如每个训练者所想的那样,这条路上尸骨累累,永远也没有尽头。谁也不知道终点到底是什么样子,也许不远处就是他们自己生命的终点。
“……不过嘛,好在你已经看到了。”
沉洛瞧着远处那片废墟。尸狼已经走远,那些幸存的住客开始从半塌的客楼中走出。他们经过那些尸狼的尸体,去查看其他倒在地上的人,救助那些还有气息的人。也有一部分人大步穿过人群,走向绿洲客楼,去寻找失散的亲友。
“没有黑暗,没有阴影,一切都结束了。”沉洛抬起双手,挡在眉峰,看着被染红的云层,“……很漂亮,不是吗?”
叶星轻轻牵起嘴角,迈步走向院墙。金黄的沙砾随风贴地卷起,沈玉跟在她身后。几缕尘烟渐渐飘散,狼王就倒在一片狼藉之间,浑浊的眼睛微睁着,映着天边的霞光。她穿过满地残垣,走向绿洲客楼。几道人影飞奔进人群,经过叶星,抱住了她身后不远的住客。
然后,叶星停下了脚步。
宴离淮就站在人群之外,满身鲜血。侧脸、前颈、被浸染得更深的黑衣,鲜血染红了衣摆处本该是白色的骨花。她目光移向他缠着纱布的手,那沾着血污的纱布自掌心垂落,血滴沿着末端缓缓下坠。
紧接着,叶星再一次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她向前走着,几乎是在用跑,她不在意腿上的伤口究竟是否会变得更严重。她看着他露出的微笑,日光照进他变得浅棕的瞳孔——
宴离淮半跪在了地上。他撑着地面,弯下身子,艰难地喘了口气。
“……那把刀在捅穿那个人后就崩刃了。如果换做是常人,早就该下黄泉了,”宴离淮呛咳起来,看着掌心里的血,哈了一声,“但那人体内的狼毒倒让他多苟延残喘了一会……”
叶星看着他背上那道血淋淋的刀伤,虽然暂时止住了血,但伤口上却糊着一层黑色血痂。她顿了一瞬,接着小心翼翼地翻开破损的布料。毒素正向四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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