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佩盯着他说:你那个战友的家是哪里的?
好像是大柳树县的。
杨佩佩又问:那他姓什么呀?
妈你问这个干什么?田村略显不快地说,他可是典型的农民,一个月就七块钱津贴费,人家还要把五块缝到枕头里。
杨佩佩没再说什么,她见到刘栋的瞬间,心里竟咯噔了一下。虽说刘栋长得又黑又瘦,但她看刘栋的眉眼时有一种很熟悉的东西,这种熟悉的东西她似乎在田村的身上看到过。待问清刘栋是大柳树县人时,她的心里又动了一下,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呢,她还想再问问刘栋是哪个公社、哪个大队的人。
田村就说:那我没记住,你要是对他感兴趣,就问我们连长、指导员去吧。
杨佩佩自然也不好再往下深问了。
两天后,杨佩佩要走了,她走时师里派了吉普车,一直把她送到了火车站。
田辽沈是在杨佩佩走后一个多月的时候,来到了十三师。他来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检查组,有副参谋长,还有一些处长、参谋什么的,田辽沈是以副军长的身份来检查、落实十三师的训练工作的。
他并没有急于见田村,而是在工作检查完后,让人通知田村来招待所见他。
田村出现在田辽沈面前时,田辽沈没有像杨佩佩那么激动,他坐在沙发上动也没动,直愣愣地望着走进来的田村。和田村分别几个月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穿上军装、有了几个月兵龄的儿子,儿子似乎比以前长大了,这让他感到既陌生又亲切。
田村显得有些激动,他哽着声音叫了声:爸……
父亲挥挥手说:坐吧。
他的目光仍没有离开田村,就那么慈祥、充满爱意地看着眼前的儿子。
爸,你都来三天了,怎么才想起见我啊?
田辽沈略微皱了一下眉后,很快地说:爸这次来不是专门来看你的,爸是来检查工作的,工作完了,顺便看看你。爸爸下午就走。
田村的表情有些失望,他把头低了下去。
田辽沈说:听你妈说,你不想在十三师干了,想调走?说说你的想法。
田村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他抬起头,眼睛盯着父亲说:爸,这里哪是部队呀,简直是一些农民,他们太不像军人了。
田辽沈站了起来,声音陡然高了,他制止田村道:胡说!这是十三师,是咱们的王牌师,从抗日战争到朝鲜战争,十三师从没给部队抹过黑,它是一支功勋师,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十三师!
田村有些委屈,他小声地说:爸,我说的都是实情。
田辽沈有些激动了:什么实情?那我告诉你,中国的军队就是以农民为主的军队,这样的军队才最能吃苦耐劳,敢于牺牲,战无不胜。你爸以前也是农民,是头顶高粱花子当的兵。你现在瞧不起农民了,农民军人有啥不好?爸把你放在这里,就是让你在这里接受艰苦的锻炼,让你知道什么是中国的部队和军人。
田村怔怔地望着动怒的父亲,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
最后,父亲挥挥手说:你回连里值勤去吧。
父亲一行走的时候,正轮到田村在师部大门口站岗。父亲的车队在他眼前驶出去,他像一个普通哨兵一样,向首长的车队敬礼,父亲坐在车上还了礼。
父亲的车队驶过去了,田村的眼泪仍在眼里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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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栋的阶梯(1)
刘栋参加了师宣传科组织的新闻报道培训班,参加培训的大部分都是战士,由魏科长和新闻干事给他们上课,从新闻的六要素讲起,这时,刘栋才意识到搞新闻报道还有那么大的学问。刘栋是新闻培训班学习最刻苦的一个,因为这个培训班是在师机关搞的,参加培训的这些战士,也大都是机关直属连队的士兵,他们只是不参加连队的正常训练和工作了,但吃住还在原来的连队。
连队有固定的作息时间,熄灯号吹响的时候,刘栋就拿着《新闻学》跑到水房里。水房里的灯是不熄的,他手里提着马扎和脸盆,脸盆倒扣在腿上,可以当桌子用。这一招他是跟一个老兵学的,经过试用,效果还不错。别人都休息了,只有他坐在水房里看书,写文章。不知哪个水龙头没有拧紧,水一滴滴地流着,像嘀嗒作响的闹钟。
在新闻培训班里,他认识了师医院的卫生员石兰。石兰是培训班里唯一的女兵,年龄似乎也比他们都小一些,长得清清爽爽的,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新闻培训班进行到第三天时,他们已经都学会先在宣传科会议室里等着上课了。那天是魏科长给他们上课,魏科长还没有来。石兰是最晚到的,她扫了大家一眼,就径直坐在刘栋身旁的空位上。刘栋见石兰过来,就觉得浑身上下紧张得要命。他不自觉地嗅着石兰身上散发出的好闻的味道,竟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石兰忽然小声地冲他说:你就是刘栋?
他的脸腾地红了,他没想到石兰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含混地点点头。
石兰兴奋地说:我知道你,在新兵连我看过你写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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