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有一座木构架琉璃瓦顶的六角凉亭。刘庭方老爷遵旨手书刻石“静波”二字,立石在亭子正南。
整个静波院在有限的空间内点缀假山、树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院中的屋舍都小巧玲珑,却也贵气十足。院中小路曲径通幽,很写意地勾勒唐诗宋词的意境。
“有水一池、有树百株、有竹千竿、有花万丛”的静波院,刘健却极不感兴趣。一是因为院子占地面积太大,视野受限。院内异木奇花、怪石嶙峋,犄角旮旯藏百十个人不成问题,对刘府安全造成极大的隐患;二是院里面的房屋太豪华。桂殿兰宫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红墙绿瓦也精雕细琢,太浪费财力物力人力了。在刘建看来,还不如琼花山庄的几处建筑,古朴简约中透着典雅秀致,粉墙黛瓦更给人祥和安宁之感;三是院内大多采用皇家制式,刘建隐约感觉这静波院会带来“僭越之祸”。虽然刘老爷说过,此院是三十八、九年前道光帝下旨让建的,连建造图纸都是随圣旨下来的。后来道光帝不来了,还传了“并入刘府”的口谕。所以,不存在丝毫僭越。
古人云:“富不住大屋,子孙齐享福”。刘健认为豪奢的静波院,不只是“大屋”,更是“豪屋”,这样的院落不适合普通人居住。
但刘健没傻到向刘老爷建言,因为刘健知道“人穷别说话,位卑莫劝人”的道理。
其实刘健不知道,对皇家而言,静波苑从整体规划到用料材质,都是很低级、很节俭的存在。道光帝厉行节俭,虽然让刘庭方出钱建行宫有“慷别人的慨、挥别人之霍”的意味,但道光帝本着节省的初心,还是在样式房的呈递的一叠图纸中,挑了张最简单、最省钱的草图,而且还一划再划地去掉了很多建筑及景观,并且把昂贵的用料修改成普通用料。其至连样式房选派到刘府供役的样子匠的名单、人数上,道光帝为了给刘庭方省钱,亲自过问后,裁撤掉了一多半的样子匠。
“啊,啊。”众人刚进静波院,久候路边的覃荣燊便跪地迎接刘健。
刘健眼神示意刘安等人放下软榻,到路边凉亭歇一会儿。
刘安等四人却把刘健抬进凉亭,他们则退出歇息。
“二爷。二爷回来了。”路的另一边,黄招娣跪迎,抬头看清刘健,不免有些错谔。
刘健的白胡须不见了,代之的是黑白交错的胡茬;眉毛也变黑了许多,把脸色趁得更加惨白;面容看得倒是年轻了不少,似乎与母亲岁数相当,但刘健却异常枯槁憔悴,仿若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到天上去。
刘健受伤后脸肿的像猪头,胡须无论怎么粘黏,看着都突兀。刘老爷见后,直接揭了下来,把请来为刘健治疗下体的西洋大夫看得目瞪口呆。好在后来洋大夫也说病人创伤面附近的毛发,终究要被剔掉。
“都起来。”刘健盖一床被子,枕一床被子,半卧在软榻上,伸出手示意二人起来。
刘健身后的一个丫鬟忙把一个铜制小手炉放到刘健手上。
“我不是说现在还没到用捧炉的时候嘛。”刘健知道她是二夏。
“二爷,出门时,老爷吩咐的,来府里第一件事就是往捧炉里续炭。”三秋跟刘健相处时间最长,话也最多。见二夏有些局促,忙蹲上前打起圆场,“二夏进府才添的碳,趁热乎,二爷您就暖着吧。”
“就你三儿话多。咳咳。”刘健拿着捧炉,咳了几声。
小脸圆胖的小冬忙蹲上前,一只胖手抚摸着刘健的后背,另一只手掖紧刘健的被子。
大春忙从驴车的包裹中取出紫砂提梁壶,往紫砂仰钟杯中倒入温热的茶水,喂刘建漱口。
俏瘦的二夏忙端起铜盆,凑到刘健嘴边。
三秋则拉过招娣,询问她哪儿有开水。
春夏秋冬都知道,刘健的咳嗽意味着什么。
咳嗽是胸腔肋骨尽数断裂的刘健最难承受的痛,肋骨的碎碴随着咳嗽引起的气流、肌肉震动,会导致脏器扎伤,尤其是心肺。虽然三个月来,刘健上身始终紧裹着一层层的白布“束胸”,但仍免不了咳嗽之后就会吐血的悲剧发生。
还好,刘健这几声咳嗽,后果不是很大,漱口水里只有零星的血丝。
刘建缓了缓气,“在这儿多歇一会儿吧。”
“是。二爷。”刘安答道。
四个轿夫的头显然是刘安,刘府是他的主场。
很快,刘安、刘知、刘雄和刘为等四人,将软榻的顶棚上四面的榻帘放了下来。使本就不很强劲的秋风,更加吹不到刘健了。
这边,皮肤微黑的西秋自告奋勇,客串起介绍人,向招娣介绍起春夏秋冬来。
那边,刘安也向覃荣燊及他老婆黄招娣介绍着刘知、刘雄和刘为。
刘安虽然是刘府护院的教头,但对哑巴覃荣燊夫妻跟二爷刘健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渊源,他却不知。
刘安只知道刘信、刘健那对双胞胎不是府内佣人传言的是他们夫妇的孩子,因为双胞胎进府,刘安就在现场。但,刘安什么也不能说。
“啊——呃。”拉驴车的是一头通体毛色皂角黑的驴子,似乎有些烦躁,大驴蹄子踩蹋着地面青石板,发出“踏踏”之声。
“嘘。”仍跟在软榻后面的刘名管家下马,走到驴子旁,抽了抽腰间的腰刀,吓唬驴子。
黑驴可不鸟你管家不管家,仍踏动着蹄子,还向刘名打了个响鼻。
众人哄笑,刘名讨了个没趣。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