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奉天殿上。
百官肃立,按着部门分管一一上前,将年前事宜各做了一番总结。
晋帝精力不济,越往后听越是些车轱辘话,他火大道:“够了,朕命你们回去把各部情况写成折子递上来,若是再弄些文过饰非的把戏,当心你们的脑袋!”
百官喏喏称是。
晋帝扫了眼默然不语的裴昕,问道:“裴卿,三日前百姓拦路陈情一事可有结果了?”
裴昕应声出列,毕恭毕敬地把相关人员和撤调安排一一奏上,“实属臣御下无能,才出了这样大的纰漏,罪臣请求明年在各乡重开春招,以补此次秋闱之过。”
这一查不要紧,一查遍地是蝗虫。
怪不得一年选不出几个可造之材,来来回回都是世家门阀的把戏。
裴昕自那日回去便马不停蹄地安排,看着各地传回来的消息,乃至礼部中可钻的空子,他捏着那一封封被堵在半道、终于递到他手中的陈情书,字字泣血,不忍卒读。
走到他面前的读书人,也只有吴甫一个。
晋帝叹了口气,对他的补救方案准予了,还是宽慰了一两句:“裴卿鞠躬尽瘁,功过相抵,莫要自弃。”
裴昕俯首谢恩。
没多久,晋帝就在御书房里见到长跪不起的裴昕。
大监得了晋帝眼色,上前要扶起裴昕,裴昕五体投地,朗声道:“臣有秉启奏。”
晋帝脸色不虞,命人点上御香,“裴卿何至于此,罢了,奏来。”
“科举舞弊,州官卖官鬻爵,既是贪欲所至,亦是朝政缺漏。”
他没有抬头,不去看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色,铿锵道:“此事可与赈灾银侵吞一事并举,底下官员尸位素餐,仗着职位之便牟利,借着职分不明推诿,到头来,勤恳本分的官员背责入罪,官道如此,逼着为官者不得不明哲保身……”
“够了!”晋帝一把掀翻案头密密麻麻的折子,“好一个‘官道如此’,裴昕,你是在骂朕尸位素餐,不配为君?!”
“臣——不敢!”
裴昕起身摘下顶上乌纱帽,珍重地放在一旁,他花白的头发微乱,有几分淡然的狼狈。
他叹了口气,明白当一个帝王开始忠言逆耳之时,便是真的老了。
晋帝眯了眯眼,冷笑一声:“裴大人,这是在威胁朕?”
裴昕缓缓摇头,他家中上上下下共有三十多口人,他也该识时务了。
“罪臣今日所言,实乃我一人所思,个中分量还需由陛下定夺,”他想起自己从一个监生出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有些欣慰,有些凄凉。
他微微笑道:“臣老了,这顶帽子太重了,臣有心无力,不敢再给陛下添乱。”
晋帝愣了愣,靠在椅背上,沉沉不语。
“裴昕,你不愿再陪朕走下去了吗?”
裴昕跪在下首,与他遥遥一笑,隔着君臣扶持的数十年,“陛下,裴昕老了。”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