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何仁义大为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说了声:“怎么?你……你是……”
老王说:“不错,正是我,王——松——林。”
何仁义顿时没有了先前的傲气和不以为然,本来就很白的老脸没有了一丝血色,秃顶上沁出涔涔汗珠,象一个圆滚滚的肉球上落满了露水。
原来,这个大个子老王名字叫王松林,和李剑峰是一个村的人。何仁义所说的与李剑峰的那段“情分”,他不但知道,而且还亲自参加了。
那是李剑峰逃到开滦当挖煤工之前。
上次讲了,李剑峰原名魏清源,家境贫寒,父亲死得早,留下几亩薄田,母子俩相依艰难度日。为了贴补家用,李剑峰便在农闲时做点小买卖。
那年腊月,天气出奇的冷。一天清晨,东方还没透出鱼肚白,睡在冷屋子凉炕上的李剑峰便被冻醒了。他用嘴里的热气哈了哈冰凉的手,瑟瑟缩缩地穿上补丁摞补丁的棉衣,走下炕到堆放杂物下西屋去挑卖货的担子。
睡在里屋的母亲听到动静,在被窝里说:“源子,天这么冷,别去卖了。”
李剑峰一边整理货担,一边说:“今儿个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兴许能多卖点儿。娘,天还早着哩,您睡吧,我去了。”
李剑峰挑着货担来到街上,正好遇上挑着货担也去赶集的王松林,两人一起做伴向县城走去。
阴云低垂,北风飕飕地刮,大地冻得硬棒棒的,如同钢板一样,踩在上面硌得脚疼。李剑峰和王松林挑着货担,弓身缩肩,顶着凛冽的寒风艰难地往前走。
好不容易捱到县城,来到大集上一看,他们失望了。
但见街旁稀稀拉拉摆着几个摊位,摊主揣手缩脖在地上来回走动,跺脚,抵御奇冷严寒。临街店铺的门半开半掩着,伙计们无精打采围着火炉取暖。赶集买货的人很少,几只野狗冻得夹着尾巴在街上溜达,倒好象它们是这集市的主人。
李剑峰和王松林随便找了个地方,把货担放下。等了半天,连个打招呼问价钱的也没有。天阴着没有太阳,他们估计时间已经是后半晌了,不会再有人来买了,二人便收拾起货担,沮丧地离开县城顺原路返回。
他们走出县城不久,天阴得更沉了,铅灰色的浓云在头顶上奔踊翻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西北风吹在脸上,象锥子扎一样疼痛难忍。旧棉衣的棉絮早已成了碎片,根本就遮不住风寒,冻得他们瑟瑟发抖。工夫不大又下起雪,由于太冷,雪花变成了绿豆大的雪糁,打得人睁不开眼,喘不过气。霎时间,肆虐的风雪搅得周天寒彻,天空变成白茫茫的混沌一片。田野,树木,和远处的村庄,变得朦胧模糊。他们的头上身上眉毛胡子上落了厚厚一层雪,结结实实地冻在了上面。
天渐渐黑了下来。他们低着头弓着身子使劲往前走,累得嘴和鼻孔呼哧呼哧往外冒热气。前面不远就是滹沱河了,过了滹沱河大桥再有三里地就到家了。他们顿时来了精神,甩开大步向滹沱河桥走去。他们刚要上桥,突然又停住了,惊得象木头桩子一样戳在了那里。
原来,他们看见桥头栏杆旁趴着个人,身子已经被积雪埋住,看不见脸,脑后有条长辫子,应该是个年轻女子。看样子她是要过桥,刚走上桥头便昏倒在栏杆旁。
李剑峰和王松林急忙放下货担跑过去,大声呼叫,女子毫无反应,如同睡着一般。莫非死了?李剑峰把手伸到她的口鼻前试了试,发现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李剑峰心想,这是谁家的女子?这么大的风雪到荒郊野地来做什么?得赶快把她送回家,不然她肯定会冻死的。可是,无论他们怎样呼叫,女子依然昏迷不醒,没丝毫反应。这可怎么办哪?李剑峰抬起头,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王松林,说:“这么冷的天,她趴在这里肯定会冻死的,得赶紧救她。”
“是呀。”王松林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为难,说,“可是,不知道她是哪个村子的,怎么救啊?”
李剑峰没有说话,脸上罩上了一层阴云。过了一会儿,他象是对王松林,又象是自言自语,说:“她是个大活人,无论如何不能叫她冻死,得救她,一定得救她……”
“那……你打算……”王松林猜出李剑峰打算把这个可怜的女人先救回家去,从内心里佩服李剑峰心眼好,是条汉子。但这样做会招来很多闲言碎语,舌头底下压死人,很可能会弄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他不知是支持还是反对好,嗫嗫嚅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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