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绕过千百种念头,去或不去,来回拉扯。
最终,在清懿淡淡的注视下,碧儿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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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阁一应景致俱不曾改动,如曲思行出发去扬州前一般无二。
碧儿依稀记得,头天晚上还在帮主子收行李,第二日等人一走,自个儿便被发落到流风院,伺候新来的两个姐儿。去那第一日,还好生劝了一场架。如今想来,大半年的功夫,却过了许久似的。
屋内,曲思行正秉烛看公文,烛火微光将他的剪影投射在窗前。
许是觉出几分疲惫,他捏了捏眉心,再睁眼,眸子里的红血丝仍未尽褪。
喉结上下滚动,他轻咳一声,嗓音有些沙哑,“来人,上茶。”
院外只有两个婆子守着,因年迈耳背,并未听见的主子的使唤,仍凑在一起玩笑。
等了许久,不见茶来,曲思行又沉浸在公事里,全然忘了方才的琐事。
终于,在他第二次觉出不适时,一盏青琉璃瓷盛着的敬亭玉露搁在他的手边,是他一伸手就能够着、又不至于妨碍他提笔写字的地方。
他顺手端来便喝,仰头将一碗需细品的茶解渴似的灌了,才察觉这温度再合适不过,下意识抬头,曲思行讶然挑眉,旋即笑道:“你怎舍得回来?不在懿儿那伺候吗?”
端茶的正是碧儿,她静立在一旁,顺手接过空茶盏,又续上一杯白开水,低眉浅笑,“还不是姑娘惦记您,生怕你院里这些婆子照顾不周。少爷你自个儿也脾气怪,既见我与红菱都不在,身边有没个得力的,缘何不要几个丫鬟来伺候?”
“罢了,她小小年纪净操心,大男人有饭吃有衣穿,穷讲究甚么?”曲思行懒得费口舌,又自然地招手道,“你来得正好,我这有份公文,还要烦请你帮我誊抄两份。”
一来便被使唤着忙这忙那,碧儿只觉好气又好笑。
“我不在时,你都自个儿誊的?”
曲思行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自然,又没个旁的丫头识字。”
碧儿嘴角悄悄上扬,一面却克制着不露出丝毫欢喜,只淡淡道:“再教几个也不难。”
“啧。”曲思行好像认真想离会儿,又皱眉道,“麻烦,教你一个已然艰难,如今你既回来,不必费功夫里。”
碧儿垂眸不语,良久才低声道:“我也不久待的。”
曲思行一心二用,没听清,“你说甚么?”
“没甚么,少爷忙正事罢。”碧儿再不言语,仔细研墨。
瞧着烛光下那人眉目分明的侧脸,她有些出神,一时想到许久之前。
那时,碧儿还不叫碧儿,她没有名字,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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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四岁时行乞,正巧遇着跟母亲阮氏一同去亭离寺上香的曲思行。
在幼小的狗儿眼里,她不知怎样去形容初见的那一眼。
初春,乍暖还寒时节,凉风吹过寺外重重山岗,刚抽芽的柳树冒出新绿,轻柔柳枝盈着盎然的春色,年纪尚小的俊秀公子低头看她,稚气的眉目初露日后的耿介,比阿妈过年时买的年画还要好看。
他问:“你叫甚么?家里人呢?”
小公子的眼底没有她常见的恶意,他只是认真地发问。
可那一瞬间,她却不愿抬头,只看向他绣着云纹的衣角,声如蚊呐,“……都死了。”
“可怜见的。”他身旁那位气质高华的夫人一点儿也不嫌弃她身上脏,见她衣裳单薄,还吩咐婆子把那件为小公子准备的貂绒披风裹在她身上,“好孩子,我此番来上香也是为求一个女儿呢,正巧遇着你,可不是命里的缘分,你若不嫌弃,便来我府上可好?”
小小的身子僵住,旋即,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她看着眼前笑容温婉的夫人,还有身旁玉人似的公子,脑中却想,卑贱如她,哪里够得上天边的云彩。在泥垢水坑里滚过的身躯,会不会弄脏贵人的衣服?
“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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