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君似真的听见我说的话,抬起头望着一团空气,双眼看起来甚是空洞。
我仔细想了想,又道,“你若是替我办好阿爹阿娘的事,我便不怪你了。你陪着我过了这么些年,也算是任劳任怨,辛苦你了。其实,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凡人,没有仙凡斗数,没有仙气护体,无法与你分享最长久的寿命。我的命数,长不过流年,躲不过司命,倒不如这么去了,早死早超生。如果再给我一个抉择的机会,我还是想和你一同观赏世间流离瑰丽的景象,看凡间夫妻昼夜不息床头吵架床尾合,轻晒世人的无奈。”
我飘荡来飘荡去,话语飘落在风中,显得凄怆。
大抵是说得动情了些,我有些个把持不住,又飘远了些,不大敢看他。再抖抖身子,细声细气的说,“阿君,我去了之后,不会来找你报怨,你也不要再来寻我。我们两个,就这么好聚好散了吧。”
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只觉着又将那些生离死别,再再过了一遍,委实愁苦。
若我那时便那么头也不回的走了,大抵还没有后头那么些腌臢的事儿。
就那么一眼,我便觉得蹊跷万分。
阿君抱着我的肉身,也忒久了,却没有个松手的时候。只是在我说话的间隙,他略略将头抬起了一些,我方见得在那身子贴合身子的罅隙里,闪着一派银白色的光。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猫有九条命,都是被好奇心害死的。见今虽则我成了孤魂野鬼,倒真真脱不去那好奇的习性。因着那么一丝丝的好奇,我又回头飘了过去。
阿君怀里果真揣着个东西,我借着地势之便,趴在他头顶上看得清清楚楚。借着这点清楚,我便暗自疑惑着,怎么会是,一盏灯呢?
瞧着是一盏十分稀疏平常的灯。我这脑袋瓜子又爱四处乱想,一个我跳出来道,“莫非阿君怀里揣着的这盏灯,乃是上古神迹里流传下来的一介仙物,只消摩擦几下,便可自里头蹦跶出一位法力高深的灯神来?”另一个我又摇头摆手道:“这绝不可能,从来没听过他藏着这般的神器,只是他带着这盏平凡的灯具在身上,是为着什么呢?平素总听人说杯具杯具,可也没听过有人说,灯具灯具的呀。”
左右一番思量,还真难得出一个结论。
右眼不经意跳了一跳,我才骤然惊觉,这一炷香时间,不老早过了么,怎的也不见黑白无常过来催一催。
我这么一想,抬头一看,方觉得可怖。什么时候移天易地,天地间似变了一番景致,方才的风平浪静,全然成了另一幅模样。
而我见今仍能安稳如在平地,兴许是因着我处在阿君设的仙障里,隐隐还能撑得一些时日。
我四周打量了会,黑白无常原着是在疲于奔命,眼见风云大作,天辰似模似样的卷起浓浓乌云,电闪雷鸣之际,方才用绳子扣住的魂魄悉数炸了锅,一个个在雷电之下闪了神,有的胆子小一些,命途薄一点的,三魂七魄都聚不齐,有的生来带点法力,在外力的刺激之下挣脱绳索,乌拉一声飘到别处去。黑白无常又忙着聚拢众人,又忙乎夜观天象,分身乏术,是以根本就空不出另一双手来捉我。
事情向着愈发糟糕的地方进展,斐弥山乃是仙气聚着福气的地儿,鲜少有这般糟糕的天气。
我心中隐隐察觉不妙。
这头黑无常掠过一颗矮桃树抓到一个逃跑的,气喘吁吁道,“今夜上来之时,也没听见阎王老爷说天象有变啊,怎的忽而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那头白无常好不容易用绳索套住一个人的三魂,又急着去寻找失散的七魄,又忙里偷闲抬了个头,捏了捏手指,缓缓道,“事情不好了,许是九尾仙狐动了手脚,偷改了命数,我瞧着这雷霆万钧的模样,怕是天劫无虞。”
黑白无常探讨得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我因着担心阿君,也没有特意回避的样子,只睁大一双眼睛,见着那硕大无比的滚滚浓云,飘到了阿君所处那块地儿的上空。
那块云层自到了那个地方,便没再移动过一寸。
天上呼哧呼哧劈出两道闪电来,我一惊,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新生的野鬼,最怕闪电,幸好我仍在仙障里,若然被闪电实打实的劈上一道,兴许我的魂魄也便不在世上了。
这其中的利弊,我拿捏得十分清楚。
阿君想是比我更清楚,可这雷电一波强似一波,也没见他挪过地儿。眼看仙障摇摇欲坠,怕是再支撑不了多久,我心智紊乱,只想着摸摸阿君的额头,看看他今天是不是邪风入了体,怎的如此昏庸,昏庸如斯,连避上一避也不晓得。
天象带出的雷霆之气晃得人一阵眼花缭乱,烟尘滚起千丈高,在一派浓烟里,我只见着阿君默默的将我的肉身裹了裹,又似拿出了那盏灯细细拭了拭,当真是如入无人之境。
我在这头着急得想跳脚,在这节骨眼上,他竟然还有空去理会那盏破灯。眼见天雷劈得一阵比一阵狠,我再也不想,呼啦一声,晃了晃不太稳当的身子,飘了过去。
斐弥山上飞沙走石,众狐狸老早逃的逃散的散,再没寻得其他生灵。天地一派迷蒙,雷电在天际上划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刺啦一声,又一阵天雷掠过。在那片残光之中,我隐隐撇见阿君的身影。
兴许是雷电把我的脑子也给劈傻了,我才傻乎乎的过去与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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