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古话老话,却也是实话。
谁不曾在落叶凉风的时节里感叹青春易逝,年华易老,谁又不曾在桃红柳绿的春光中回忆曾经天真烂漫的韶华。
不过少年人若是这么感叹,不禁有为赋新词强说愁之嫌。
方静言站在四号楼的大平台上,望着晏园里的一湖春水,长吁短叹。她真的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这平台,这湖,都曾是她在Y中学最美好的记忆,如今却要告别。
她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在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她要离开这所学校,离开这座城。
因为工作的关系,方爸被调到H市任职,数年内都不会回N市。昨天晚上全家开紧急会议决定,一起跟着方爸去H市,包括即将高考的方静言。
这消息她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叶子航和丹丹。
丹丹最近心脏病又犯了,医生说这次一定得做手术。方静言答应要陪在她身边,笑着将她从手术台上接下来。若现在就告诉她自己就要离开,一定会对她心情有影响。所以,她得坚持到丹丹心脏手术做完后再说。
叶子航,一想到他,方静言的心就莫名揪痛了起来。早上一起出门时,曾想对他说,但话在嘴边溜了几圈,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叶子航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反应,她完全无从猜测。也许会淡淡地跟她道别吧,就只挥挥手,潇洒地转身,如一贯那样从容。心里酸酸的,觉得有些不平,为什么叶子航这样的人面对离别就可以很平静,而她,她却要忍受一夜不眠的折磨呢?
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方静言望着班里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有离别却不能言,心中异常苦涩。丹丹后天就要做手术,今天却还坚持着到学校来上课。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方静言恨不能拥着她单薄的肩大哭一场。
今天是周六,晚上不用上自习。好不容易坚持到放学,看了黑板才发现今天轮到她值日。
默默拿着扫把清扫着教室的地面,方静言认真地手心和鼻尖上都冒出汗来。她从来没把地扫的这么干净过,纤尘不染。
“方静言!”
有人叫她,方静言直起酸累的腰身,转头望去,是吴鸿飞。
吴鸿飞走到她身边,将一份试卷放到她手里,说:“上次模拟考的卷我帮你看过了,有进步啊!错题的思路我都写在卷子边上,你回家好好看,实在不明白就明天问我,或是问叶子航。呃~还是明天问我好了,大晚上的你跑去找他不好……”
吴鸿飞还是那么仔细又唠叨。
方静言捏着试卷眼圈就红了,“吴鸿飞……”
吴鸿飞这才发现方静言的神态和平常不太一样,“你怎么了?这次考的不是蛮好的?是不是叶子航又说你了?”
方静言摇了摇头,强忍下心头涌动的情绪,笑着说:“我只是……只是觉得感动。”
吴鸿飞的脸微微红了,“有什么好感动的……你不是说这都是我该为你做的么……”
“不,那不是我的真心话。我真的很感谢你,从小学开始,就一直这样帮着我。”方静言看着吴鸿飞的眼睛真挚地说:“吴鸿飞,你是我最最最好的同桌。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吴鸿飞的脸更红了,嚅嚅道:“方……静言,你……今天是怎么啦?”
方静言揉了揉眼睛,豁然笑道:“没怎么,就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跟你说说心里话!对了,听说你已经被保送Q大数学系,恭喜啊!”
“也没什么好高兴的……不过,还是谢谢!”吴鸿飞只觉得今天的方静言很奇怪,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都不像平时的她。
方静言一个人骑车飘荡在回家的路上,身边没有叶子航相伴,孤单和寂寞的痛提前向她袭来。以后都不会有那个人在身边,她要怎么办?
车子也和她作对,越骑越费劲。方静言实在踩不动了,伸头一看,原来前轮瘪的一点儿气都没了。只得垂头丧气地推着车走,正遇上一个大坡子,没气的车子特别难推。好不容易上了坡,身上早已出了一身汗。
沿着路牙在傍晚昏暗的光影中缓慢前行,方静言觉得自己像一只背着重壳的乌龟。要是叶子航来接她就好了,以前每次她值日晚回,如果天全黑了,叶子航就会在路口等她,今天他会不会来呢?
远远的路口已能望见,似有隐约的人影在巷口晃动。方静言心中一喜,用力推车往前奔去,正要开口叫叶子航的名字,路灯亮了。
灯下站着两个人,两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叶子航和丹丹。
攸地闭上了嘴,方静言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推着车就躲到了路边粗大的梧桐树身后。
叶子航与丹丹面对面地站着,澄黄的灯光下,如两抹线条清秀的剪影。
烟波(二)
方静言屏着气,心儿呯呯跳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到树后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就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路灯下正在交谈的两人。
因为是逆风,听不见叶子航和丹丹在说什么。叶子航的表情很严肃,长长的眉毛很不平和地拧着。丹丹一直垂着头,似是不敢看叶子航的眼睛,薄薄的唇缓缓开合,说着方静言无法猜测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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