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胸中一阵绞痛:“是孤不查,本就疑了螳螂捕蝉之计,却一直没有加强防备……”
我有些寂寥地看着红日攀云层,道:“这次不比燕地,燕王三万人攻城,尚且不如此凶猛,因为他还等着援军。不仅如此,燕王当时胜券在握,本便有些怠慢了,孤又准备充足,才觅得胜机。而如今,韩军七万偷袭得逞,我军猝不及防,士气低落,其中又有大约一半是降卒。韩军已轮番攻了一夜了,如此看来,今日日落之前,此城必破。”
说罢我走抬步走下了城楼,忽然有一种宿命的感觉,其实刀兵之事,本便是如此,常在河边行走,哪有不湿双足之人。
战败与战胜,本是兵家常事。
但我能这样看,不代表韩王会放过我这一回。
我能这样想,也不代表父皇还愿给我机会。
我仰头问吕释之道:“如今,该如何是好。”
他咬咬牙:“臣去为太子找寻常百姓的衣服,若是韩军破城,太子便混在百姓里,寻机出逃罢。”
我沉默半晌,终是点点头,哑声道:“那舅父你呢?”
他道:“臣会守城战至死。臣一介布衣,居于雄世,开刀阔斧,死而无憾。”
“你死了,吕家怎么办?”
“只要太子殿下还在,吕家就不会亡。”
我笑了:“你觉得孤鲁莽么,请兵出战,将自己和吕氏族人皆置于险地。”
“太子殿下,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转道:“待快破城时,再做打算也罢。既然已到了如此地步,孤最后还想最后拼死一战,以雪前耻。”
他盯着我的眼看了半晌,终是肃穆颔首。
我穿上了战甲,又回到了战场上。
……
……
血水从我面上流淌而下,手中刀口渐渐发卷,本能地挥刀,我木然地望面前血肉横飞的尸体。
城上的众将衣衫尽血,都杀红了眼;嗜血的豺目中,却只剩绝望。
愁云惨雾,凄声哀叹,操刀必杀,但总杀不尽。
似乎总有无尽的韩军,稠人广众,不绝于前。
再凄厉的刀锋也终抵挡不住不断涌出的新增韩军;汉军中不断有人倒下,继续战斗的人越来越少。
城,或许就要破了。
似乎有人在后面叫我,我却不想听见般丧失了听觉。
忽然一股大力,猛然攀上我的脊背,我下意识地将背后的人摔在地上。却见吕释之咬牙死死地抱住我的手:“太子,走吧!”
就在我对他脸上乌黑的血迹发怔的瞬间,吕释之像疯子一样地使劲拖起我,将我像后面扯去。
“还不快护太子殿下下城楼?”他朝周围吼道。
我这才回神,放了手,刀落在地上。
原来,一切都结束了,在我尚未将满志的踌躇实现之前。
逃得逃不出许州城,就看上天的造化了。
我随着着吕释之转身而走,忽然背后传来汉军嘶声裂肺的呼喝,声中带着惊奇的狂喜。
我回首,从城楼上一望而下俯瞰,却见远处的韩军如多米罗骨排般,茫茫的蝼蚁阵势从一个角破军倾倒,随之颓败。
只见一只奇军从韩军的右翼杀出,韩军刚要掉转阵势向右迎敌,左方又冲出无数战车,势若奔雷。
一瞬间,漫山遍野,如密林般忽然竖起了别样煊赫的王旗;山林中也尽是地动山摇的呐喊。
从城下望去,数万韩军,一片混乱。几位骁将在韩军阵中四处冲杀,战车带着绞肉的车抽,车辙下撵开一条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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