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在的路段虽然还在郊区,但是路灯杆子上已经开始出现监控摄像头,所幸的是这些摄像头间距大,没有像城区的监控摄像头设置得那样密集。
李银行发动引擎,驱车跟踪赵拥军。闻德普歪着头,一边观察电线杆子上的监控摄像头,一边瞅着在路边行走的赵拥军。
车子这样跟踪了十几分钟后,刚过了一个监控摄像头,闻德普突然让李银行紧踩一脚油门,在赵拥军身边停下。这时候的赵拥军正走在副驾位置,闻德普弯着腰推开车门,一把抓住赵拥军的上衣领子,把他半个身子背对着车门被拽进驾驶室里来。
上来!闻德普狠狠地叫了一声。
赵拥军的脖颈子被勒住喘不过气来,手忙脚乱地倒着上了驾驶室。
闻德普松了手,他才呼哧带喘咳嗽一阵。
想把我弄死,就来点干脆的,这么搞谁受得了,赵拥军揉着脖颈子说,他的脸憋得通红。
闻德普的车子撵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肯定是来找他的。
你们还有什么事儿?不是真想把我弄死吧?赵拥军说。
他的脸色焦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别想那么多,只要你听话,不会弄死你,李银行说。
你说的那个皮匠子现在在哪儿?闻德普说。
赵拥军说,那事儿都过去好长时间了,皮匠子在哪儿,我现在不知道。
他不是和你老家是一个村子的吗?闻德普说。
是的,我和皮匠子是一个村,他家原来住在村中间,我家在村子西头,赵拥军说。
你老家在哪个镇,村名儿叫什么?闻德普说。
赵油坊村,平安镇赵油坊村,赵拥军强调说。
好,知道了,皮匠子的大号叫什么?闻德普说。
不跟你说过了吗?赵厚远,赵拥军说,忠厚传家远,厚远就是从那几个字取来的。
你们去找他,就叫他的外号,村里人都知道他叫皮匠子,赵拥军说,他可能在当村长,原来好像听人说过,如果没有升迁的话,还在赵油坊干村长,具体干什么我也不清楚,赵厚远是他的大号。
多年前,村子里的人还多的时候,动物界繁衍得也比较好,牛马驴,猪羊狗,随处可见。村街上人类间指桑骂槐之声,搏击叫板之声不绝于耳,动物界彼此的对抗,也不见得比人类活动的内容差一些,它们的语言与人类互不相通,但谁敢断定牙狗与牙狗相对而言的的"汪汪"不是因为小母狗才发起的叫骂:x你娘,x你妈。谁能保证小母鸡们面色赤红,横眉立目,发出的"咯咯嗒"不是"骚货,贱货"之类的声讨?暂时好像找不出人类与动物界之间的翻译家。原来有相关专家指手划脚出来说,他能听得懂动物的语言,精通它们的会话内容,纯粹是瞎胡扯,至多也只能算是一种他自以为是的推理和判断吧。
现在呢,村子里不单是人类的各种声息愈来愈罕见,动物们的充满活力的追逐,呢喃,愤怒和欢叫也愈见其少。
闻德普小时侯在村子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村子里不几天就会爆发一起女性争骂和男性打斗事件。一见这两种不和谐现象,他就希望争骂和打斗的人快些死吧,死了村子里就清净了。现在呢,他走在赵油坊村逼仄的村村通水泥路上,那些当年他如此热切盼望“快些去死吧”的人真的消失了的时候,他竟然有些伤感,随着他的脚踩在路面上干枯的柴火杆儿发出"啪嚓,啪嚓"的声音,他竟然怀念起当初村民们令他讨厌不已的行为,好像那些被他诅咒的村民,不论是被他诅咒死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一命呜呼的,如果能从棺材匣子里爬起来,抖抖身上的泥土,重新开始之前那种喧嚣芜杂的、悲喜交加的生活,让闻德普再次领略争骂和打斗,他敢发毒誓,保证再也不会讨厌,而且如果有机会向上面的老天爷或者地底下的阎王爷提个建议,他将请求召唤凡人升天的老天爷,签字批准下地狱的阎王爷,把那些嘴皮子溜的,出手不凡的,在生死簿上的年纪,都给改签,都他娘的活上成百上千岁才够劲儿。
你看现在,赵油坊村还有几个人呢,都快成了一个被废弃了的鸟巢了,在风吹雨打之下,不时泛起腐朽的气息。那些气息奄奄的老家伙都像腐朽了的鸟巢一个样:嘎嘣脆。
夜色弥漫上来,闻德普和他的冒名堂弟李银行走在赵油坊村的街道上,满地都是秋之落叶和枯草棒子,在他们的脚下窸窸窣窣响着。
村子里新建的房子不少,几乎都是二三层楼,但很少有灯光亮起。村街两边也栽有路灯杆子,但杆身上的灯具只是个摆设,不知道是否通了电,闻德普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子,高高地挂在半空。偌大的村庄,寂悄无声,就像一座阴森森的古墓一般。村外不时传来野鸟懒散的孤独的叫声:“呱咕”。“呱咕”声的规律性不强,比较随性,一段有规律的“呱咕”后,突然就陷入漫无边际的静默。就在你以为野鸟入睡了之时,它突然守墓人似的,精神陡振,“呱咕”声响亮又规律地叫起来。
如此沉寂的村街的东头,有一户人家在“呱咕”的间隙,隐约传出说话的声音。闻德普和李银行两个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那户人家好像早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两个,闻德普和李银行还没有靠近看见人影,就听见门口有人问,谁?
发出的这声"谁"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气息不足,充满苍老的声线,但却饱含警惕。闻德普走近声源,借助从院门里面照出来的电灯光,看见一个人手扶门框,探着脑袋往他们这边看过来。看见闻德普和李银行走近前,那人又发出一声“谁?”。声音较之前略心虚胆怯,身体似乎也向后退了一步。
过路的,李银行抢先回应。
他比闻德普熟悉村情。
从背后照过来的灯光,将站在门口发话人的脑袋照得一片雪白,果然是一个上年纪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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