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从很小的时候、还懵懂不明事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已可能会是太子、那些无心有心的人,在他面前偶尔多说了那么几句,就被扶苏默默记在了心里。
太子是什么意思呢?
小小的扶苏特意选在父皇正在处理政务,而自已也做完了功课的时间,努力翻着笨笨重重的竹册,想从中找到些所谓太子的含义,他甚至想着,如果能找到些个可以成为更好更厉害的太子的办法就好了。
可小扶苏看到的所有有关太子的故事,都看着有些可怕、至少对于年纪尚小的扶苏而言,沉重的政务、繁琐的朝事,甚至要与他父皇一样……小扶苏觉得,他好像好难好难做到……
为什么书里都没有讲要怎么做一个好太子啊!
小扶苏卷好竹册,小小的眉毛皱得紧紧地,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一般,他咬了咬牙,抱着那一册竹册往外跑,跑到父皇平常处理政务的宫殿外,他却还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心中几番反复斟酌词句,吸气吐气好多回后,慢吞吞的移到了大殿门口——
恰是始皇正因政事而发怒,几份竹册被‘啪’的几声重重咋在地上,他站直身,一双狼目,其间翻涌着冰冷的怒火。
桌案前,是齐齐跪倒的几臣子。
始皇的影子被拉的很长,颇为幽深的光影,更是为这气氛增添了几分恐怖。
至少当时的扶苏是有被那突然的声响吓到的,更是在看清殿内情况后,下意识地躲到了门后面。
对于小孩子而言,可能可怕的不是言语,而是那种如同幼兽般的敏锐感觉以及大人的表情、这也是扶苏第一次见他父皇这样这样生气,扶苏胆子不小,却还是没敢在这时候去找他父皇,他只能把心里的那些疑问,默默藏了起来。
而后再想起,也觉没有再问出口的那个时机与必要了。
扶苏在很努力的让自已去符合他父皇心目中的那个太子的形象,他努力学习,努力与臣子往来,也努力与弟弟妹妹们交好,还努力去处理各种政务。
可闲下的时候,扶苏总会想起那时候的小小的自已,抱着竹册奔跑在长廊上的画面,那些不曾问出口的问题,那些他的不解与迷茫,那些他努力撑起来的来自父皇或者其他人的期望,每一样都似有千斤重,沉沉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更多也更习惯的、把自已的所有心事都藏起来。
直到遇到了他的妹妹。
扶苏很难用单薄的言语去形容他的妹妹,他愿意用这世上一切美好的词藻去形容她,却又深觉不够。
其实扶苏的妹妹不少,其实扶苏也很少会花时间去想这些事情,毕竟从遇到他的妹妹那一日起,他就从未想过,会有一日与妹妹分离。
那仿佛是一种直觉,也仿佛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甚至不曾去想那些生离或死别。
如果是父皇与阿母给予了扶苏血肉与为人的脊梁,那么妹妹……就像是、就像是什么呢?扶苏望向身边的妹妹,似乎不及血肉脊梁般沉重,又是那么的不可或缺,安静而温和,好似只有在妹妹身边,他才能稍微放松些、不用去做父皇阿母眼中期待的那个人,也不用去维护旁人眼中的自已。
在妹妹身边,他只是他自已,姓名、身份,都似是无关紧要。
扶苏知晓他的责任,知晓他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那样往前走着……
可是!可是!
总有那一刻,他是累的,他是压抑的,他是无处安放的。
可没有人会去在意他心里那些沉默的呐喊。
其实妹妹也是,她不会问他的痛,不会问他的苦,甚至不会多问他锁眉为何,叹气为何,她更多时间是在做自已的事,写写字做点东西,有时候忙起来,都会忽略他的存在。
但是即使是这样,扶苏也还是感觉到了在其他地方无法找到的轻松。
最初几次扶苏还会无所适从,后面他开始加入、哪怕妹妹是在摆弄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他也会开心坐到桌边,这边问问那边摸摸,好似要把在外边没有说出口的话、都全部在这边絮叨出来一般。
那时候的扶苏还单纯认为,他与妹妹会一直这样在一起。
而今,扶苏却自已选择了离开。
“阿兄可想好了?”嬴长嫚落笔前,再度问了一遍,哪怕她知道扶苏的答案不会变。
“是。”扶苏垂眸,没再看他的妹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坚定他心中的想法,才能不让自已眼中的不舍被人看到,才能真正继续这样走下去。
若是他这一生都待在咸阳,自是能与妹妹长伴,哪怕日后会各自嫁娶,他与她依旧会是这世上感情最好的血亲,可到底——扶苏还是不愿就此庸庸无为下去。
他的前十几年里,接受的是来自始皇的教育,面对的是各种最直接热腾的政事。若他当真无能或无用,也不至被培养那十几年,只是他很努力努力的情况下,也只能勉勉强强的达到始皇的要求的底线……因而哪怕他无缘皇位,却不代表着,他才能不足。
五分为自已,三分为妹妹,还有两分为大秦。
扶苏还是踏上了为官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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