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多公里路程需行驶近四个小时,就是说他们俩并肩而坐的时间足够他们谈许多事情。
“建民你来兴安镇多长时间了?”
“差不多一个月。”
“我记得你走了两个月。”
“我先到县里,我爸‘双突’(突击入党,突击提干)任县公安局政治部主任。”纪建民没说到县上打探父亲的过程,话题一下子就转到他到兴安镇调查结果上,他说,“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喔?”胡凤鸣略表惊奇,戏也只好这样演。来兴安镇秘查万达的消息是绝对不能走漏的。纪建民是自己的挚友,彼此之间无话不讲,但是这件事不能讲,绝对不能讲。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问:“见到你的长兄啦?他现在干什么?”
“你认识他。”
“我?”
“对。”纪建民不准备隐瞒什么。他说:“古纪峰。”
“古纪峰?他姓古呀。”
“我的大妈,她姓古。”纪建民对古莲凤用了很尊敬的称呼,解释他所知的关于古纪峰名字的来历。说,“他随母姓,名子中的纪字是我们的家姓。”
“这样起名有啥特别讲究么?”
“我大妈是原国民党骑兵营长的女儿,成分高,对我爸的政治进步不利,我想这是根本的原因。”
“那你家纪婶知道吗?”
“她至死也不知道。”一棵苦涩的花朵在他心里绽开。纪建民说,“我妈与我爸结合是社会操作的产物。”
社会操作?胡凤鸣听来相当新鲜的词汇,尤其是用在婚姻上。社会如何操作一男一女构成的婚姻呢。
第二十章 死者对生者述说(2)
“那个特殊的年代,什么事都可以发生,就别谈它的合理性了。”纪建民心里的苦涩花朵已结出颗青果。他说:“我妈从十三岁那场车祸后就永远呆在轮椅上了……我爸与她的结合是政治需要。”
纪建民说他的外公是县革委的主任,是一棵长在某种地方的罂粟,美丽而诱人。
“我爸为得到一个位置而娶了我妈,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从罂粟枝茎流出的白浆,香气里充满恶毒。”纪建民残酷地自说,“我只是罂粟花心里的一颗青果。”
胡凤鸣用一种惊诧的目光望着身边的这棵绿色植物,设想割裂青果那里边会流淌出什么,仇恨的疯狂吗?
“我原以为我爸对我妈妈冷淡甚至有些愤恨,是他怀疑我妈有外遇偷情生了我,因此才那样对待我。”纪建民巴掌拍下胡凤鸣的肩膀,不是提醒他的注意,而是加重语气,他说,“凤鸣,我终于明白了,这种婚姻结出的果儿,如果可以称其为果的话,一定是毒果。说得美丽点儿,是颗罂粟果。”
汽车在广袤的原野上行驶,一群沙鸡从车窗深蓝色的方块里疾飞而过。
纪建民的脸倒几分像成熟罂粟果的蓝灰色,痛苦正从蓝灰色里云块般地滑过。
“古纪峰由谁养大呢?”胡凤鸣问,他要印证刘家父子介绍的情况。同时也试探纪建民知道不知道万达抚养古纪峰的内幕。
“是一个叫万达的人把他带大。”纪建民说。
谈话中胡凤鸣听出纪建民得到的消息来源,与自己不是一个渠道,但内容是一致的。
“你打算咋和纪叔说呢?”胡凤鸣探听虚实。
纪建民反问道:“我还有必要提及这一节吗,凤鸣?”
“古纪峰呢?你不准备认他?”
纪建民摇摇头。说:“我爸不想让我们兄弟相认,就索性不认吧。”
接下去到蓝河的一个多小时的行程里,纪建民沉默不语。
长途大巴到终点站蓝河已是午后两点多钟,胡凤鸣急于去指挥部汇报,在汽车站与纪建民分了手。
“建民,明天到我家,包酸菜馅儿饺子。”胡凤鸣邀请道。
“再说吧!”纪建民打的士先走了。
胡凤鸣也叫辆出租车,纪建民给他买的土特产需要先送回家。他看看表,此时家里没人,好在自己带着开房门的钥匙。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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