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树树龄看,万家的坟地相当古老,且规模,占据半个坨子,可见当年万家的势力和家境。偌大的墓中,有块抢眼的由树木围起的坟地,成为墓地中的墓地。
“这埋的就是那个娜娜。”老刘指着一座坟说,“要不是解放了,她不会埋在这里。”
“为什么?”胡凤鸣问。他已经从刘家父子口中了解到娜娜与万小辫生了个儿子,母亲过世,儿子可以将生母葬在此地。
“娜娜不属于万家人,不是万家人就进不了祖坟茔地。”老刘说,“他们的事始终偷偷摸摸做,万家不承认她。听我爹说离开万家时娜娜腆着大肚子,掉在地上的包袱得蹲下身来捡,哈不下去腰。生孩子那天正赶上万小辫病死咽气,孩子没见到自己的亲爹,按照当地风俗习惯,她给儿子起奶名叫梦生。”
梦生——万达——梦生。胡凤鸣完全清楚了万达的身世。他问老刘娜娜坟旁的那个坟包是谁?
“古莲凤的。”老刘张口便说出。
古莲凤?胡凤鸣来到兴安镇第一次听到的名字,那么她是谁,埋在娜娜的坟旁,肯定与万家或娜娜有关系。
老刘说:“说来话长。”
尽管万家妻妾从中作梗,仍未阻止当家的与大鼻子女人上炕。他们如胶似漆地往来,万家连连出现横事:大太太被冬天房檐冰溜子落下扎死;二姨太竟与始终在长兄身边务农的幺弟私奔了;腊月初八夜里遭胡子抢劫……三姨太请来算命先生,受了贿赂的算命先生信口雌黄,说娜娜是丧门星,给万家带来灾祸……万小辫含泪轰走娜娜,悄悄塞给她两根金条。
“娜娜生个男孩,两人相依为命。梦生十六岁时母亲去世,他一直未结婚。”老刘的话变得吞吐,说:“他不缺女人。”
胡凤鸣想到娜娜旁边的坟葬着的是古莲凤,由此推理,老刘说的万达不缺女人指的就是她吧?他猜测道:“古莲凤是万达……”
“你想哪去了,”老刘打断胡凤鸣的话,他指着那个坟包说,“古莲凤是姓纪的女人。”
“姓纪?”胡凤鸣从老刘的叙述中渺渺地听出与纪刚有关系,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尚不清晨。追问:“他叫什么名字?”
老刘想了想,说:“纪东风。”
是他,纪刚的档案中记载,他曾用名除了东风,还有文革。
“她们两个的命都够苦的,”老刘心地满善良,说时眼角湿润了,“梦生到二十几岁还没找到对象,谁肯嫁给成分高(地富反坏右)的人呢?在兴安镇上有个国民党骑兵营长撇下的小老婆,她带着十几岁的闺女古莲凤过……梦生和她打伙(姘居)的事,是到各家齐尿的人给发现说出来的。”
老刘使用上那把镰刀,把娜娜坟前的枯草刈除,弄块空地,变魔术般地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烧纸来,准备烧。
“你这是?”
老刘用打火机点烧纸,说:“替我爹,在早他亲自来,这几年腿脚不行啦。”
娜娜坟前燃烧着纸钱,胡凤鸣一下想到,一个赶马车的老板与一个被东家赶出大院的女人之间可能发生什么了。这是人家的隐私,没必要去弄清楚。眼下顶要紧的是弄明白纪刚与古莲凤的关系。
三
穆楠生和郁冬冬不约而同感到心里发堵。
“那一天,于庆德一直用痛苦的眼光看着我。”孙威讲述的语气很沉,吐出的字句像块石抛出。
在一个极私秘的场合,莫逆之交的神奇制药厂厂长于庆徳对孙威说:“也许我马上成了你的第二。”
“我的第二?”孙威心里默想他的话的意思。
损失了二百万,或叫人给敲去二百万,现在孙威已经是古纪峰麾下私营企业一筑的经理,还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在里边。与其说他愿当这个受柄于人的经理和守着那股份,不如说,他要查出绑架的策划者。用绑架儿子的卑鄙手段逼其就范,同样的悲剧要在于庆德身上上演吗?
第十八章 孽缘情未了(5)
于庆德问:“世纪实业集团,要建一个药厂,你知道吧?”
孙威表示知道。
“他们看中我们厂的制药设备及厂区,”于庆德觉得在某些方面与孙威同命相怜,说:“饿豹似地盯住我。”
“你打算怎么办?”
“豁出去了,当年我为租赁下这家倒闭的药厂,我倾其所有,连住宅楼都卖掉了……惨淡经营几年,我买下它后,又重新注入了大量的资金……谁曾想……”于庆德落下泪来。
孙威与于庆德数年交往中,从来未见他落过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在他的身上充分体现。现在,现在……孙威突然看到朋友的未来。他没看太真切,朦朦胧胧中展现的是一个悲惨结局。
“我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孙威看出于庆德是要宁玉碎毋瓦全,心生几分敬佩,随之而来的是担忧。他比他更多地了解世纪实业集团一些内幕。单枪匹马去和他们斗,无疑是以卵击石。作为朋友,他想帮助他,一时又不知怎样做。
“我已给妻子、儿子办好了护照,明天即飞澳洲……”于庆德空拳砸在桌子上,发恨说,“剩下我,就和他们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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