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浪小说

卷一六（第1页）

七言诗四九首）

仍为母子共来生（实录版）

前　言

往事如茶满一杯，夜阑留饮有谁陪。壶将春意都倾出，水就炉温暗献来。

枯坐莫忘恩泽受，渴行应谢善根栽。人间五味何堪较，死别生离属极哀。（生死悲欢。母亲是传统而平凡的女性。她为家庭、为儿孙、为工作奉献一生，唯独从不考虑自己。在儿子心里，她永远是天下最伟大的母亲。如果有来生，请让我再做她儿子，陪她安享晚年。）第一章·母亲和儿子四首

姓居赵后与孙前，占籍川沙举步艰。素手持家因失恃，弱肩承命故无闲。

哺雏愁瘁纹深皱，豫老谦恭鬓略斑。孝善门庭贤内助，克勤克俭仰慈颜。（我的母亲。母亲钱氏，沪上川沙人。幼年失恃，早熟自强。成家后尊老爱幼，克勤克俭，是父亲的贤内助。）纵未成龙竟自宽，此生有子愿平安。才堪弄斧齐家易，力枉移山济世难。

如蛊欲求皆蚀骨，似茶闲致独宜肝。从来知我何人最，除却娘亲半错看。（知子莫如母。母亲是世界上最懂你的人。无论平庸与否，母亲从不会嫌弃自己的儿子。母亲希望的是儿子一生平安，而非其他。）

最能容我是谁何，我最能亲又几何。虽子所求唯此矣，可娘难应奈之何。

今生恩重还无处，后世缘深问在何。不尽哀哀堪绝绝，苦参禅偈忘如何。（世上只有妈妈好。母亲是世界上最容你的人。你最亲近的人也是母亲。母亲在，家就在。希望母亲答应，后世我们依然是母子。）

自慨凋年已看开，一言成谶不祥猜。郊游本近终难去，病发虽奇却急来。

到尾从头月兼半，经生历死两遭灾。冥冥天意茫茫恨，合掌偏于事后哀。（一言成谶。清明祭父，是我家惯例。今年４月５日，我和母亲扫墓归来途中，母亲告我：“凡是年过七十五周岁的退休人员，明年不再安排郊游，今年是我最后一次。”未料一言成谶，母亲竟真的永远去不成了。当天回来，我们在盒马午餐。母亲勉强吃了一碗荠菜馄饨，除胃口不好外并无异常。４月２９日我电联母亲，预约五一长假相聚。母亲告我：胃口不好，不用聚了，让我好好休息，别担心，她随后会去医院看看。

５月３日她自行去医院一查，当即被收入住院，就再也没能回家了。我因重大疏忽，耽误了母亲病情，百死莫赎。）

第二章·生命的最后五十天五首

手颤心焚乍半痴，状分生死判无疑。人沦水尽山穷处，事发天崩地裂时。

欲语何堪频左顾，强颜争忍永相欺。彷徨竟日犹难决，独背床前枉把持。（惊闻医判。５月３日午闻母亲入院，我在外急赶而至。医生根据ＣＴ加强扫描、超声波影像等资料，确诊母亲罹患胆管肿瘤，晚期扩散至肝区，导致肝内有多发性病变，乐观估算存活期在三个月左右。医生的结论：此病目前已无手术可能，也无化放疗的价值。乍闻此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一下把我击晕。我无法面对母亲，更不敢详告，只能强颜欢笑安慰。内心痛楚，难以言说。５月１７日再去医疗影像中心复行ＰＥＴＣＴ，结论一致。旋又央东方肝胆医院和瑞金医院专家诊断，意见也一致。）求无妙手起沉疴，五十天中倍折磨。药石徒劳愁宛结，粥羹难咽泪滂沱。

依言岂可身边弃，减痛唯于背上摩。悔未从医偏弄笔，终因乏术负娘多。（病程概括。从５月３日入院至６月２１日去世，前后恰好五十天。日夜针药不断，未见起色。偶能食者，唯薄粥数匙、瓜汁数口及樱桃数粒而已，肿瘤导致全身疼痛难受，我所能做的就是帮母亲按摩后背，以减少久卧床榻带来的不适。无奈中，母亲说：“宁可放弃治疗，早点走也好于受罪。”其言哀哉！）病势如堤溃在望，求无肘后一偏方。引流期可消黄疸，介疗疑难续白藏。

天缺善心徒问累，世余诚念且奔忙。不离不弃同携手，要劝慈亲勇试汤。（介入治疗。５月２１日晨，转入以治疗肝胆疾病著称的瑞金医院。当日下午及２２日下午分两次行ＥＲＣＰ介入手术，目的是引流胆汁，减低黄疸，改善生活质量，并辅以保肝、保胃、保心、抗感染、止血、利尿、补钾、止吐、增食欲等治疗，同时再造“输液港”。是夜，母亲因手术而一夜难受。）病来山倒病磨人，睡不能安夜痛呻。愁易耳闻搓手急，恨难身代拊膺频。

一匙米粥权充腹，几粒樱桃偶近唇。似此煎熬何忍顾，纷纷泪更涴残春。（病痛折磨。母亲因黄疸不退，导致胃纳极差。５月２２日始，每天一瓶白蛋白。５月３１日始，每日两瓶白蛋白。６月１３日前母亲偶尔能喝几匙粥汤、瓜汁和吃几粒樱桃。虽很少，但已令我激动不已。６月１３日后，母亲病势急剧恶化，已不能饮食，更兼疼痛难眠。我恨不能以身相代，情急之下唯有扼腕悲叹。期间虽使用美施康定等麻醉药物镇痛，但无法彻底止住。６月１７日后，母亲神志逐渐昏沉，１９日后进入弥留期。）

幸能为子谢娘亲，五十余年舐犊频。故宅如今留与我，乳名从此唤无人。

恩还不尽心伤久，孝欠唯多梦愧真。最恨江南逢夏至，一场梅雨悼红尘。（夏至忌日。２０１８年６月２１日周四中午十一点四十分，母亲因肝肾综合征，导致多脏器功能衰竭而病逝。是日，正值夏至，梅雨乍来还止。送走母亲后，随即办理各种手续。傍晚在母亲住处布设灵堂吊唁。）第三章·后事处理八首

香名却死返魂无，子夜灯明灺泪枯。天不假年亲不待，世难同路某难呼。

已销劳瘁期行健，宛在音容许伴孤。梦里重逢犹似昨，一篮心意味何殊。（守灵首夜。《海内十洲记·聚窟洲》：“聚窟洲，在西海中申未之地……山多大树，与枫木相类，而花叶香闻数百里，名曰反魂树。扣其树亦能自作声，声如群牛吼。闻之者皆心震神骇。伐其木根心，于玉斧中煮取汁，更微火煎如黑锡状，令可丸之，名曰惊精香，或名之为震灵丸，或名之为反生香，或名之为震檀香，或名之为人鸟精，或名之为却死香，一种六名。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者在地，闻香气乃却活，不复亡也。”）

中宵兀坐净无尘，隔巷跫音宛似真。雨去难忘几多事，风来代嘱至亲人。

疑嫌梦短才缄口，恐害哀长故敛身。怜子可知莲子苦，为谁牵挂竟沉沦。（守灵次夜。是夜，往事纷沓，百感交集。恍惚中，似觉母亲回来，忧我哀伤，竟不现身出言相见。）病忧拖累故辞先，鹤驾蓬山极乐天。求梦那堪熬永夜，伴儿何忍舍余年。

身亲冷榻心疑热，目接空杯口恨圆。蹀躞萱堂诗代祭，两行皆泪不成篇。（龙华告别。６月２３日周六阴雨转晴。下午一点四十至两点半在龙华举行遗体告别会。三点十分至四点三刻护送母亲去老沪闵路火化并敛收骨殖。是日，悲痛难抑，几不可支。入夜回家，一夜失眠。）坐挨圆桌阖家亲，遍点周围少一人。分箸不忘添个碗，试羹仍嘱放些莼。

杯先略洒空中敬，话慢闲聊味里询。难得聚全如往昔，恐因糜费又生嗔。（头七设供。中国传统视死如生。母亲虽然走了，但宛如从未离开，依然与我们同在。以往在外用餐，母亲总嗔怪我点菜过多，以至造成浪费。如今纵然准备再多，也无人来分享了。是日供九菜、三道点心和三道水果。晚按习俗，焚化衣物及锡箔。）卜葬郊西枉自吁，死生一刹已殊途。凝眸碧海潮来罢，扼腕苍山日落无。

梦里难逢期续尾，人前不涕转依隅。几多哀痛如虫噬，隐忍残年倍觉孤。（归葬西郊。６月２８日护送母亲去松江天马山陵园，与父亲长相厮守。这是沪上很少几处有山有水的地方，母亲生前每年清明都要来此祭奠父亲。正式安葬预定今年冬至，目前先寄放。）问天何故绝情能，抱憾终生我欲僧。掌合菩提三善道，经抄地藏十方灯。

前缘脉脉恩辜负，净土遥遥梦式凭，不尽哀伤如蜡泪，共谁垂续夜瞢腾。（法师开示。在皎玺法师开示下，始诵《地藏经》并积功德回向母亲，希望母亲早日离苦得乐、往生净土。母亲太辛苦了！）

月残楼角一灯青，合掌低眉夜诵经。龛献宝香祈救度，壁瞻遗像共参聆。

今生已了诸缘累，彼岸应成正果醒。留我念珠摩到老，慧根修处为忘形。（夜夜诵经。《地藏经》乃佛经中的孝经。诵经，也是行孝。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母亲做的事。同时立誓四十九天素食、废止娱乐以积功德。）亲难待养力难争，命不由人忿不平。纵是阴阳暂分路，仍为母子共来生。

孤灯夜雨经长诵，老屋檐铃梦浅赓。一袭莱衣空自拂，再无片语嘱前程。（祈求来生。今生已矣，尽孝不能，听嘱亦不能。是故夜夜诵经，唯期来生再为母子。）第四章·铭记教诲三首

殷殷付嘱少抽烟，事到临头夜失眠。犹可强撑于逆境，不堪重负已中年。

衔恩最恨儿难报，垂诫应尊母至贤。歧路遥遥风雨骤，一灯如豆忆绵绵。（关注中年。儿子是母亲始终最关爱的至亲。母亲一向担忧已步入中年的儿子，面临压力大、工作烦恼和亚健康等问题，故经常提醒。母亲希望儿子，能自觉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如沙往事那堪淘，絮语殷殷坐近聊。睡不能迟烟必戒，食犹须杂味应调。

每逢境逆先心定，偶受人非速气销。浊世安身唯慎独，传家最忌子孙骄。（改变坏习。抽烟、熬夜、挑食、性急、易怒、宠子，一直是我的坏毛病。母亲殷殷付嘱，感人至深。）今生聚散太匆匆，往事依稀怎悟空。跪乳恩难抛脑后，负荆痛必隐心中。

诗多作祟眠宜早，话少伤人气莫雄。遗训如痕铭在座，一回一味泪濛濛。（转变方式。母亲虽然支持公益，但不赞成我陷于诗中，为此影响睡眠、健康或与他人发生无谓的争议。）第五章·人间遗憾三首

浮生若寄予谁论，燕雨槐风旧宅门。所憾终难陪子老，不甘犹未待孙婚。

跫音绝响三春喟，背影深潜一路恩。此去天涯缘岂了，江南剩我梦寻根。（母亲的遗憾。母亲生前最关爱两个人。一是儿子，一是孙儿。她的遗憾是：一不能长陪儿子，提醒儿子；二是无法亲见孙儿成婚。为此母亲特意做了安排，从她的积蓄中取出相当一部分留作孙儿的成婚贺礼。

我懂母亲心意，已将母亲所有遗产全部转入儿子名下，并告诫儿子，这是奶奶对他最后的关爱了。）愧受深恩报未曾，回天乏术泪腾腾。试汤虽为开颜可，负襁何求啜菽能。

难待长孙婚口嘱，剧怜爱子事肩承。几多无奈如春夜，一去惟留梦与灯。（儿子的遗憾。儿子的遗憾有二：一是母恩未报，二是无力挽回母亲的生命。《二十四孝·亲尝汤药》：前汉文帝，名恒，高祖第四子，初封代王。生母薄太后，帝奉养无怠。母常病，三年，帝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汤药非口亲尝弗进。仁孝闻天下。《礼记·檀弓下》：“子路曰：‘伤哉贫也！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礼也。’子曰：‘啜菽饮水，尽其欢，斯之谓孝。’”）久约游轮海外行，何堪一病愿难成。离礁浪共心俱碎，过雨天随泪半倾。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