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王没有嗅着它们的踪迹一路狂奔,它仍然保持着先前的节奏,走上一两里就寻觅一个隐蔽点,先解决好食物的问题。根深蒂固的安全观锁住了它的脚步,使它不会像远去的猪群那样冒险着狂奔猛进。
寨王不知道,那个猪群其实也是它的后代,它们已经是它第四代、第五代或者更靠后的子孙后辈了。它从来没有见过它们,但它们的躯体内仍然流淌着寨王的血液。
这片山区里的野猪,或多或少都有寨王的遗传基因。
这群野猪来自寨王的附属领地,冬天的时候,它们还在那里生活。寨王巡视南面领地的时候,曾经嗅到过它们留下的气息,只是那些气息已经非常淡,无法给寨王留下深刻的记忆。
春天来临,野猪群下山了。三头母猪分别找到安全的寓所,产下自己的幼崽,然后又聚在一起。母猪聚集了另一些去年生的猪崽,这些猪崽有的是三头母猪的子女,始终没有远离它们,有的则是从别处流浪来的,加入了这个大家庭。
它们聚集在一起,是要共享母猪们丰富的经验。猪不会种庄稼,但它们会收获果实。收获果实的时候,它们比老农更在行。母猪善于教导幼崽,从春天幼崽诞生,到秋末丰收结束,幼崽们就学会了各种生存技巧。
若没有离群,来年再受长辈一年的熏陶教诲,幼崽就变成了经验丰富的狡猾野猪。
当地野猪危害庄稼集中发生在六月至十月,从土豆快要丰收开始,一直到玉米收获结束。经过漫长冬天和春荒期的饥饿,野猪不会挑食,所以尽管这时候田里已经有瓜果蔬菜和小麦,但是野猪通常不感兴趣。只有极少的没有麦芒的麦穗会被野猪啃食,但这是个例。
野猪较喜欢植物块茎,甜甜的玉米则是它们的至爱。它们与人类争夺的食物主要是土豆、番薯、玉米、萝卜、水稻等。
六月中下旬,野猪下山了。它们于夜半时分悄悄潜入土豆田,像挖土豆的老农一样,它们知道土豆是一行一行栽种的,它们还知道只要将铁杵一般的吻部插进土豆秧的根部,轻轻一拱,土豆就被翻出来了。
野猪的嗅觉发达,数倍于狗,它们甚至能闻出埋在地下一尺深的食物的气味。法国人就利用猪发达的嗅觉来寻找埋藏在地下的松露。这一特征能帮助野猪度过地表万物凋零的冬季。
但是,野猪拱食土豆、番薯和萝卜完全用不上嗅觉,就像种庄稼的人会挖土豆一样,它们甚至比人类挖得干净。除过一些体积太小口味差的“次品”,野猪是不会遗漏任何土豆的。
在北部的山区,有一位孤独的老人,他没有结婚,所以没有子女,一个人孤独地居住在高山上。他半生潦倒,靠国家救济生活。春天,他在家门前种了半亩的土豆。他是个勤劳的老实人,给这半亩土豆施足了大粪、化肥,还锄了两遍草。天旱的时候,他挑水浇灌过一次。
到了六月,因为精耕细作,这片土豆长势喜人。老人看着土豆绿油油的叶子就会微微笑起来,对丰收的憧憬让他感到幸福,尽管没有人会与他分享这种丰收的喜悦。
可是,这群狡猾的野猪下山了。它们路过老人的家门前,顺手牵羊,悄无声息地把老人的土豆吃了个干净。
第二天中午,老人突然发现土豆的茎叶都被太阳晒蔫了,他走进田里观察,才发现土豆已经被野猪吃了个干净,连“次品”都没给他留下。因为他照料得精细,这片土豆几乎没有“次品”。
老人没有过度伤心和气愤,他的土豆年年都会“遭窃”,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在远离房子的地方种植土豆,改把土豆种在房门前。但是,野猪似乎知道他是个呆笨的老实人,胆敢在他的房门前偷盗。
到了秋天,老人在山上种植的一片玉米开始灌浆了。他剥开玉米的苞衣,发现玉米颗粒饱满,稍一用力就可掐出一些玉米嫩浆,甜蜜蜜的。老人又微笑了,他为这片玉米锄了三遍草,玉米的长势也没有辜负他的辛劳。
可是,这群野猪扫荡了矮山区的多片玉米后,流窜至此,又进了老人的玉米地。当然,这一次它们没有一次把整片的玉米吃完,因为这片玉米够它们吃饱五六次的。
老农通过玉米须的颜色就能判断玉米的成熟度,野猪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也许是嗅觉,也许是观察玉米须的颜色深浅,也许是直觉,它们也能准确判断出玉米的成熟度、饱满度、甜度等。它们专挑棒子大、颗粒饱满、浆汁甘甜的玉米吃。
所以,野猪群扫荡之后,整片玉米地里最好的玉米被吃掉了二分之一。
这一次,老人终于唉声叹气地摇着头,似乎要流泪了。
野猪群很狡猾,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它们不会轻易踏入已经袭击过的庄稼地。也许它们知道,庄稼被糟蹋过一次,主人就会提高警惕,想方设法报复它们。
野猪群通常采用游击战的方式,长途奔袭。它们晚上进入庄稼地饕餮大餐,白天藏在树林里休息,每两个作案地点相距好几里,甚至十几里。它们今晚在这条山沟里作案,明晚就会出现在相隔几道山梁的另一条山沟。由于作案地点多变,受害的人类相互不通消息,所以都没有办法准确掌握野猪的作案路线。
猪群白天藏在山林里休息时,会顺便踩点,为夜间作案做准备。黑夜是它们的庇护神。在黑夜的掩护下,它们神出鬼没,很少被人类发现。
每当土豆收获结束,人类就开始在大片的玉米地里搭草棚,夜宿山上,提防野猪。人类用拴狗、挂灯、放鞭炮、敲锣打鼓等方式驱赶野猪,想尽了办法,却收效不大。
这片山里有一个姓罗的老农,与庄稼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因为特别擅长种庄稼,自号“庄稼阎罗”。老罗在山坡上有一片良田,今年种的是玉米。他的玉米又比别人家的长势好,收完土豆,他就在玉米地里搭了一间“人”字形草棚,棚里用木棍搭了一张窄窄的床,仅容一人躺卧。
玉米开始灌浆,老罗就夜夜睡在草棚里。简陋的敞口草棚四处漏风,木床又太矮,很潮湿,加之只有一床被子,他的风湿性关节炎犯了。为了守护庄稼,他每晚都烧一盆火,坐在草棚里熬到后半夜。
一天晚上,这群野猪光顾了老罗的玉米地。老罗听到远处的动静,便拿起早已备好的旧洋瓷盆和木槌,跃出草棚,敲打出响亮的声音。野猪群听到响动,便拐了个弯,往别处逃走了。
第二天,老罗得知野猪群并未走远,它们袭击了约一里之外的另一片玉米地。
老罗未敢松懈,仍夜夜看护玉米。有一天,一场秋雨不适时地瓢泼下来,老罗的风湿性关节炎彻底发作了,双腿几乎走不了路。草棚里潮湿得要结水滴,老罗不敢再去睡。可等到雨过天晴,他穿着一双雨靴,一瘸一拐地艰难走进玉米地,发现玉米被蹂躏得一塌糊涂。
这群恶魔般的野猪,似乎是为了报复老罗的那次惊扰,它们不是只挑好的偷吃,而是将所有好玉米压倒,每根棒子都只啃几口。
老罗颠簸在田里,大声咒骂,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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