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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张三公(第2页)

“难怪您医术这么高,疑难怪病常常药到病除,原来您不光辨病准,还善制药、用药。我在读中医经典书籍时记得这样一句话——中医药,一半在医一半在药。近年来中医衰微,也与药材商一味追求利润,不顾药材质量有关吧?”

“岂止是有关?都说中医将亡于中药,如果按照传统中医标准衡量,眼下市面上的中药材绝大部分都是不合标准的。中药材的筛选、加工、炮制、存储等都存在问题,但你说让谁来把好这一个个环节?”

说了一阵药材的话题,三公给高亦健拿来一个小板凳:“你这个记者还真是不简单,我躲山上来你也能找着?”

高亦健说:“您离开诊所的事我知道得晚了一步,跑南关巷去您已经走了。这大半年四处打听,到现在才知道您来山上了。三公,他们不让您看病还罚您钱了是吧?他们怎么能这样呢?现在不是说要发展中医药传承中医药吗?为什么会这样?您的医术那么好,治好了那么多人,凭什么说您是非法行医?都怪我写那篇报道。”

三公摆摆手一笑,风轻云淡地说:“哪能怪你呢!这是民间中医常有的事,我这一辈子遇到好几回了。”

一阵凉风吹来,高亦健望望四周,空寂无人。他问道:“三公大夫,您住这么远这么背的地方,谁会晓得您在这里,谁会来找您看病?”

三公道:“该晓得的自然就晓得了。我只怕来找的人太多,我现在每旬逢三、五、七、九看病,其余时间采药制药,有时还能安逸一两天。”

高亦健心里拨了一下算盘,那就是说一个月只有不到一半的时间看病,但有几个人能找到这深山沟里?几天能看一个病人?三公不能正常行医,收费又不高,生活咋个维持?

三公似乎知道高亦健想说啥,不等再问便说道:“在这山里头,一个月几百块钱就能活下来,钱多钱少不是个事。”

三公进屋端来茶壶,高亦健忙接过来续水倒茶,脑子里盘旋着近来自学中医的一些疑问,便乘机请教。

“三公大夫,您知道我喜欢中医好几年了,我在读《黄帝内经》《难经》《伤寒论》这些经典著作时,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古人,或者说是上古之人,在没有任何经验任何依据的情况下,怎么总结出治病的方法,怎么分辨出中草药的功效,竟然能一步步创立这么庞大的中医药理论体系?”

三公抿一口茶水放下杯子,眉毛上挑,声音洪亮地说:“问得好!这说明你是一个真爱中医的人,你能读懂《黄帝内经》这些医书了,不简单哩!你想想,当年神农尝百草不就是为了分辨中草药的功效吗?上古时候没有任何可参考的资料,没有分析验证的条件,硬是靠着一样一样地尝啊试啊。传说神农为尝百草曾经一日中毒七十回,后来渐渐发现了一些中草药的基本规律,一代代口口相传才有了后来的《神农本草经》。简单说,古时中医是以取类比象的思维方式判断药材的。比如,古人认为世间万物都有相通之处,便以取类比象的思维方式总结出:‘中空能利水,有刺能排脓;茎方善发散,骨圆退火红;叶缺能止痛,蔓藤关节通;色红主攻瘀,色白清肺宫;味苦能泻火,味甘可补中。’按照这个思路试用药材,结果,一一验证上了。古人按照这个机理辨证施治用药,在中医学问里叫作——法象。”

“法象?”

“象就是自然界一切现象,法象就是效法自然。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这个我也说不清,但大致晓得,中医药的奥秘就在这里面。”

高亦健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是刚出版不久还散发着墨香的写民间中医的长篇小说《橐龠》,双手捧到三公面前:“张大夫啊,自从认识您我才开始认识中医,几年了,学了一点点、写了一点点。这本《橐龠》是我写的第一部中医小说,写当下民间中医传承和生存状态,下来还要写几部,请您指正。”

三公接过书十分开心,细细打量一番,闻了闻油墨香又举到远处端详:“好哇好哇高记者,你这个秀才不简单!把中医编成故事写进小说里肯定好看,看的人多了,了解中医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高亦健神色凝重地说:“这是第一部,我还会写下去,还会学下去。我越学越为中医鸣不平,越学越为中医感到悲哀。传统中医明明是我们先祖留下的宝贵财富,古人的中药学把世间万物都变成了药材,明明治病有效又廉价,却不为人知,常常被打压,中医到底怎么了?”

看着高亦健义愤填膺的样子,三公笑了,神色是高兴的、淡定的,给二人的茶杯都续上热水后说道:“难得你一个文人对中医有这样一番热心肠,我给你讲讲当今社会中医为啥被冷落、被打压吧。首先,中医骨子里的一些东西与当今这个商业社会不合,中医讲治病要廉、效、验,用最简单的方法、最少的药医治好疾病,而市场机制倡导的是任何一个行业都要讲求效益最大化。中医讲做郎中要安神定志好好修行,往往要好几十年才能入门,中医人有句话叫‘六十成才’,可现代社会六十岁的医生都该退休了。还有重要的一点:当今社会的主流医疗体系是为西医而建立的,与中医的医疗理念和理论基础完全不同。中医研究的是整体层次上的肌体反应状态,认为身体出现问题一定是整个系统失衡,要从整体上找原因进行调整。先贤大医们用朴素的辩证法创建了‘理’‘法’‘方’‘药’一整套理论,通过平衡纠偏增强人体自愈力消除疾病。西医着眼局部结构与功能,从实验室走向临床,随着科学的不断发展,越来越细化和精微,这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探索医疗和健康的实践过程。简单说吧,中医注重整体关联,西医擅长微观精确;中医着眼找原因,西医注重找证据;中医追求治病求本,从整体恢复人体机能,西医擅长治疗‘零件’,认为人体是一个个器官组成的,哪里出了问题修理哪里,要是问题大就割掉它。”

高亦健连连点头,颇有茅塞顿开之感:“正是这样,现实正是这个样子!但国家不是一直提倡中西医结合,为什么总是结合不到一起?”

“要是真能实现中西医结合,二者互补,老百姓看病就方便了,也不会看不起病了。但结合起来太难了,在西医体制的主导下,中医就像被穿上小鞋的媳妇,整天被凶婆婆找碴儿,寸步难行啊!我在医院工作那些年体会太深了,为啥宁愿丢掉铁饭碗也要跳出体制?再比如刚才我们说到中药材,中医用药是以四气五味、升降沉浮的特性来调理人体阴阳偏差、气血虚实。四气指的是温热寒凉,五味就是酸甜苦咸辛,用的是阴阳五行的道理,对应人体经络和五脏。可在西医体制里非要用西医的法子在实验室里化验中药材的成分和含量,驴唇不对马嘴,哪一种药材也不能符合他们的标准。你说恁个办?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

三公不急不恼地讲,高亦健却急了:“这样下去中医不是要消亡了?”

“放心吧,中医不受待见,可是百姓离不了,受冷落又不是头一回。中医千年不倒是因为百姓离不了,是因为中医有道,得道的东西是消亡不了的。这不是,你一个笔杆子花几年的工夫找我,为啥哩?”

听三公讲医讲药,不同于听那些专家教授讲座,三公能把深奥的东西用大白话说出来,高亦健感到特别过瘾,便继续问道:“张大夫,我记得您在上中医学院之前还跟师父学过中医,所以才积累了这么丰厚的中医药学知识和经验。您当初拜师学了几年?那是一位什么样的师父?”

三公说:“我小学毕业那年考上县中,但县中搞运动停课没学上了,我父亲说这个时候可不要把人荒废了,打听到有个远房舅爷是乡下有名的郎中,便托人说情把我送到舅爷的医馆。那年我才十三岁,跟着药师做些打杂的活儿,扫地、劈柴、打猪草,采药、晒药、切药,一年后渐渐识得药材了,就到柜上抓药。舅爷不教什么,就是让我们背汤头,医馆打烊后我们几个药童在后院里相互比背汤头,看谁背得多。”

“那怎么才能学会给人治病呢?望、闻、问、切,这哪一样都复杂得很啊,怎样才能出师,才能成为一个好中医?”

“中医就是靠师带徒一代代传下来的,师父在带徒的过程中不仅要传授医术,还要观察每一个徒弟,看这个人秉性如何,只有正直老实有悲悯之心的人才能成为医者。那时我们一同跟随舅爷的有三个少年,年纪长几岁的杨师哥是最聪明的,能说会道又勤快,我们都觉得舅爷一定会选他做传承人。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舅爷毫不留情地把他赶走了。”

高亦健一听有故事,忙问道:“哦,是什么事能让您师父发这么大的火?”

“有一次整理内室的药柜,因为内室放的都是名贵药材,这种活儿只有杨师哥才有资格干,我在一旁搭把手。杨师哥整理人参药斗时,发现一根百年参掉了一截寸许长的须子,我站在几步之外看见杨师哥握着这一截参须仔细打量。须子比筷子还细些,白色表皮里隐隐泛着肉红色。中医人都知道,百年参是无价之宝,有大补元气回阳救逆之功。面对这截人参须,杨师哥心动了,犹豫了一阵飞快地把参须塞进了嘴里。

“第二天,我和杨师哥一同切药时,杨师哥突然感觉鼻子痒,抬手擦了一把却见满手血,他越擦越多,急忙跑去用水洗。舅爷知道后开了一服止血药让他服了。晚间吃饭时,舅爷当着我们的面,把十元钱放在杨师哥面前,说道:“明早自己买票回家去吧,你不适合学医,以后做别的营生吧。”

高亦健问:“你舅爷知道他偷吃人参了?不是您告的密吧?”

三公笑着摇头:“那还用告密吗?杨师哥身强力壮,吃下那一截人参须不流鼻血才怪。舅爷平时不多说我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中医这活儿是有些古怪,没有悟性的人做不了,太聪明的人也做不了。”

“但是您为什么没有一直跟师学医,直到出师呢?”

“我只跟师了两年多,后来舅爷被红卫兵定为‘反革命医霸’,他的医馆也被砸了,不久就气死了。这一年学校复课闹革命,我又回去上中学,直到参加高考。”

……

眼见得太阳西斜,高亦健没有想到这次重见张三公聊得这么开心,以前采访时三公都没有跟他这样敞开心扉地掏心窝子说过话。聊了好一阵子,高亦健想,三公该弄晚饭吃了,便站起身子张望着院墙外的天色,半个太阳在西山落下身子,院子里立时显得暗淡了。

三公说:“你还不下山?天要黑了。”

“我还会来看您的。”

“这么远,跑一趟多不易!不要耽误了做事情。”

高亦健说:“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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