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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第2页）

朱伺先脸上露出信任的笑容，虽然李蓉生只列举了一个选购法兰盘材料的例子，但说明他已经由此及彼地联系起来想过一遍了。既然这样，朱伺先就觉得没有一一细说的必要了，先让放手去做，他自然在整个制作过程中，要时时关照着，甚至在关键节点上，现场蹲守也是必须的。他就换了另一个话题：

“我听小齐说，厂里的资金比较紧张，银行的关系还好吧？”

“紧是紧点，我考虑完成任务应该问题不大。万一需要补充点，当地信用社主任还是挺支持我的。”

“那就抓紧时间做吧！”

李蓉生整理好图纸正准备告别，又听朱伺先提出了一个问题：“秦牛机械加工厂这个名字，你看能不能改一改？”

李蓉生一听，有点不解，因为这个名字还是张其礼校长给取的。朱伺先接着解释说：

“这个厂名专业性不强，要是改为管道柔性附件厂就响亮多了。”

李蓉生觉得朱伺先提出的厂名主旨鲜明，行业特点突出，相较之下秦牛机械加工厂就更像个揽零活的角色了，于是答应道：“行，我回头跟学校商量一下，把它改过来。”

正好张玉贤还要赶回去给张平利他们安排午饭，告别了缠绵不已的王蔼云走出来，李蓉生带上图纸也跟着往外走。他们到了院子还没出院门，朱伺先又追出来叫住李蓉生，仍然十分认真地叮嘱道：“千万注意保密！就是委外加工，也要注意回收图纸，不相关的人，一张图也不要给他们看，这可是咱的饭碗啊！”

“好的，我一定注意！”其实朱伺先不说，李蓉生也会注意的，齐欣盛早先就提说过这方面的事。

李蓉生匆忙回到厂里，把图纸朝办公桌上一放，转身就要进车间去，就见门卫老杨领进一个中年人来，说是找他的。只见那人中等身材，与自己年龄相仿，梳着整齐漂亮的偏分头，人也长得精干，浓眉俊眼，面红齿白，说起话来满脸带笑。他的穿戴也很出众，脚蹬锃亮的皮鞋，米黄色长裤折棱笔挺，紫色丝绸短袖的下摆塞进裤腰里，系一条万马牌裤带，显得格外精神。单看那一身打扮，不用猜也能知道，他是个坐办公室的出身。那人一看见李蓉生，立刻满面笑容地伸出双手，走上前来彬彬有礼地问：“您就是李厂长吧？您好您好！”

“您是？”李蓉生接住他的手，也客气地问。

“我叫关玉璋，原来在咸阳橡胶总厂工作，现在承包了陕西化工学校劳司橡胶分厂，就住在校园里，离咱厂挺近的。”

咸阳橡胶总厂可是西北最大的橡胶厂，也是一家国营单位。李蓉生有时候也不免有点纳闷，怎么这么多的能人，都是从国营单位里出来的！李蓉生马上高兴起来，连忙说：

“幸会，幸会！”

因为对方是搞橡胶的，这让他马上想起实验装置里要用到橡胶密封圈的事。他一边热情地邀请对方坐下，一边为对方沏茶，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关玉璋拉开一个咖啡色的皮包，从里边取出两幅水墨画来，十分热情地说：“初次见面，没有长物奉上，聊借朋友给的两帧水墨，送给您和朱工，略表寸心，还望李厂长笑纳！”

“您认识朱工？”

“我在咸阳橡胶总厂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他经常要搞点实验，就会到厂里求援，我们遇到过。”

“朱工到我这儿，才是这两天的事，您就知道了？”

“陕西就这么大，这也许就是朋友多的好处吧！”

“直径超过五百毫米的密封圈，你们也能做？”

“只要您有模具，多大的都没问题，我这儿做不了，保准有能做的地方！”

“那好啊，到时候就拜托您啦！”

“放心，绝对没问题！”

关玉璋答应得非常爽快，李蓉生这就等于做了个预约，本来他还发愁那么大的橡胶密封件到哪儿去做呢！关玉璋一看这么快就锁定了一个客户，也非常高兴。他为了巩固公关成果，把那两幅水墨画打开来，一幅一幅地介绍给李蓉生：

“李厂长，这两幅名人字画可是大有来头！一幅是咱长安画派领军人物何海霞创作的，另一幅也是长安画派代表人物方济众所作。何海霞的给您，方济众的给朱工。两幅都是山水画，咱中国人就喜欢山水国画，喜欢借物传情。何海霞的那幅画命名为《溪水潺潺》，君子之交长流水嘛，名字起得多好。

方济众的这幅寓意也不错，借用唐人一句诗为名，真是妙不可言，《江村四月闲人少》，人都忙着开商店办工厂，积极投身国家改革开放的经济建设去了，哪里会有闲人呢！哈哈！”关玉璋兴致勃勃地自由发挥着，说到高兴处，竟自鸣得意地大笑起来。

“这您讲给我听，是对牛弹琴哩！”李蓉生也笑着，不过，他也确实有几分喜欢。

“李厂长您太谦虚了，当老师的不懂名人字画，有谁信呢！”

“我会把您的心意转达朱工，他喜欢哪幅还是由他挑吧。”

“那也好，由您做主！”关玉璋满意地走了。

鉴赏字画，那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李蓉生知之甚少那是事实，当然绝不是谦虚。再见朱伺先的时候，他确实先让朱伺先挑选。也许那幅《江村四月闲人少》的画吊起了朱伺先想品一品恬淡的田园生活情趣吧，画面中林荫掩映下的农家小院，安谧宁静；晾衣竿上晒着几件衣服，庭院中有几只鸡悠闲散步，或招呼鸡仔，或呼唤同伴，各得雅趣；周围是盛开的油菜花，香远益清。朱工要了方济众的那幅画。多年后，李蓉生来了兴趣，请国画院的鉴宝专家评鉴时，人家只说了两个字：赝品！赝品也是画嘛，好在是朋友赠送的，又没花一分钱，何必在意呢！

当时，李蓉生最关心的是，如何才能保证如期完成伸缩节实验装置的制作问题。他一定要在五月开头这几天，把老刘的大铝轮做完。后边一拉开伸缩节实验装置的制作，主要的车床活儿都要靠苏式马鞍皮带轮车床来完成，就顾不上做老刘的活了。他把平利、毋文他们叫到一起，告诉他们五月份的任务很繁重，特别讲了做伸缩节实验装置的困难与重大意义，就是加班加点也必须保证质量按时完成，耽误的假期会在后边加倍补上。为了尽快做完老刘的大铝轮，他把刘军、鲁宁编成一组，毋文、平利编成一组，白天黑夜轮流倒换。上夜班时有加餐和补助，有时他还会跟班到十二点后。他深知这个月自己的任务特别繁重，他不仅要学会并掌握朱伺先的设计，要学会从一个设计者的高度来理解生产，更重要的是自己负有一线直接指挥组织实现生产目标的责任，从接到图纸的那一刻起，成功与失败就都来到自己头上了，他必须胸有成竹有条不紊地指挥好这一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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