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刘雀儿。”
“什么?”
“刘-雀-儿。”
刘雀儿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同时看着大夫的脸色,生怕他还是弄不明白。
大夫个子高高的,脸上白白净净。戴上白帽子,穿上白衣裳,整个儿就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刘雀儿看着大夫,不自觉地往后面退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牙齿没有他的白,是一种白中带黄的颜色,也没有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香味儿,是一种泥土的味道。
衣裳更是不能和大夫相比的,是一种毛蓝布,这阵却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上面敷上了一层从来就没有洗干净过的灰尘和泥土,还有身上的汗水。我这样的人,哪能和那样干净整洁高贵的人靠近呢。他不躲避你,就是看得起你了。
大夫一本正经的、没有一点儿笑意的脸上,在刘雀儿再次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嘴角往上一咧,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刘雀儿的背部靠在墙上了,离大夫已经很远了,可还是听见他发出的笑声,细细的。屋子里很静,自己出气的声音总是显得很粗大,总是控制不住那种自己听起来轰隆轰隆的声音。要控制到原来那种轻微的、几乎听不到的呼吸状况,除非是不呼吸了。刘雀儿心里很紧张,脸憋得通红,身上的肉,好像也收紧了,紧紧地往骨头上面缠。
“大名,”大夫说,“我是说,你的大名。”
“就是大名。桑树垭的人都这样,小名前面加上姓,就是大名了。”刘雀儿赶紧补充,生怕大夫弄不清楚,“桑树垭的人都叫小名,只有外出办事的时候,才在小名前面加上姓,成为大名。”
“有意思。”大夫说,“看来,你是有意要炫耀你的雀雀儿了?”
“?”刘雀儿没有弄明白医生的意思。他很恨自己的紧张。是这种紧张,才使他没有明白医生的话。
“我是说,你的雀儿很大?”
“不大,只是有些疼。”这回刘雀儿弄明白了,赶紧回答,“使劲的时候受伤了,扯得小肚子疼。”
刘雀儿对医生的神奇医术很佩服。自己没有说出病因,大夫只是问一下姓名,登记一下,就能看出病情,可见他的医术有多高明。医术这样高明的医生,治起病来,一定也是神奇的。看来,来羌氐市医院是来对了。这个医生也是找对了。
我的运气真好。
“不是嫖的吧?”大夫问。大夫这回脸色正经了,原先一样没有一点儿笑意。
“再说详细些。”
“使劲的时候摔了一跤,可能是摁的。”停了一下,刘雀儿又补充:“根根上,根根上疼,没有外伤,我看过了。”
“明白了。”医生说,抬了一下手,好像刘雀儿的话是多余的,“你看过了,我就不看了。”
刘雀儿的心里一下踏实了。他想,自己还是聪明的,说得详细,医生都不看了。这样一来,我也就不羞了。如果脱了裤子叫别人看那个地方,总归是嫌羞的。
刘雀儿长出了一口气。
大夫递过来一张填好的单子,“去,缴费,住院。”
刘雀儿以为大夫开的是一张药方。一听不是,迟疑一下,才伸出手去。脸上布满了疑问,张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大夫倒是看出他有话要问,没等他开口,就说:“你这是很严重的问题。你想,那东西出了问题,影响会有多大?自己得不到快乐不说,老婆还不要你,还不全都完了?”
大夫说得有道理。想到问题的严重,刘雀儿脸上的疑虑消失了,又换上了感激,感激大夫的关心治疗。自己的雀儿不出问题,自己就会有快乐,兰妹儿就会是我的女人。有了一个女人,就有一个像样子的家了,有了一个女人,就会有子孙后代,自己就会当爸爸、当爷爷、当祖宗了。
这些,都是这大夫给的,当然得感激他。
“那,能治好?”刘雀儿满怀希望地问,身子往前弯了一下,脸上也讨好地笑起来。但他立即又把嘴闭拢。他害怕大夫嫌恶自己的牙齿。
“当然能,要不我能收你住院?”大夫也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像是累极了,张开嘴呵呵呵地吐出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身腔里所有的气都吐出来才甘心一样,“告诉你吧刘雀儿,不是吹牛,没有我治不好的病。当然了,死过了的人除外,你不要钻牛角。”
刘雀儿更加有信心了,拿上单子去办理住院的事。
“明天我再来看你。”大夫在他后面说。
第二天早上,刘雀儿的肚子咕咕咕地响,脑壳也有些昏昏沉沉的,浑身没有一点儿劲儿。他在床上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觉得光线太亮了,刺得眼睛睁不开。
白墙壁、白铺盖、白亮亮的光线,就像是太阳的光线一样直往眼睛里面钻,眼珠子上面像是叫这光线钻了很多的眼儿,隐隐约约的生疼。他慢慢地睁大眼睛,慢慢地坐起来,看看窗外的亮光。他估计,要是在桑树垭,这阵正是吃早饭的时间。
想到早饭,刘雀儿的肚子又咕咕咕地响。
在床上坐一阵,刘雀儿就闻到了炒米饭的香味,流出了口水。他咕咕咕地咽下了口水,忍不住看放在床边上柜子上面装着炒米饭的海子。海子是用一个布口袋装住的,看外面像是装了一个大南瓜,鼓鼓囊囊的。看着看着,刘雀儿的肚子更加饿了,忍不住挪过口袋来。解开绾住的结,海子就出现在面前了,炒米饭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直往肚子里钻。随着香味钻进去的,好像还有一只老鼠,在肚子里打洞,肠子都扭曲了。
刘雀儿原来挨过饿,因为饿得多了,就受不住那种饿的滋味。一饿,就开始心慌意乱。他怕等一阵大夫来了,自己心慌意乱的又把大夫的话听不明白,就把双腿从床上放下来,坐在床沿上,拿出口袋里的瓢羹,开始吃饭。
饭是冷的,没有原来那样好吃,嚼在口里硬硬的,每颗饭像是有了弹性,有了筋道,要使劲才能嚼烂。刘雀儿想,这一顿饭要吃出原来两倍的时间。好在炒米饭还是原来那样香,刘雀儿越吃越有劲儿,嚼得腮帮子生疼,却嚼出了兴趣,指望就这样嚼下去,反正大夫没有来,反正有的是时间。生怕一下子就吃完了,没有东西来打发多余的时间了。
刘雀儿正在蛮有兴趣地大嚼大咽,大夫就进来了。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