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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巴山往事(第1页)

小老弟,说完了幺爷,说完了伏生,也说完了冬生、秋生和春生弟兄。话又拉回来,说三爷、二爷和大爷他们,说山娃表叔家的刘表婶,说他们的儿子程皂白,说他们的孙子程小竹。

红卫兵把从鼓城寺驱逐回家的三爷抓去,其实是几个人拥去,说:“弄一盆肉来,要大块的,油要汪些,给这秃驴开开戒。”

三爷望着久违的喷香的油肉,口腔里馋涎汪洋,但他紧皱眉峰紧锁没有线条的嘴唇,使劲装出一副至死不吃的样子,逼急了就大叫:“和尚吃肉造罪啊。儿孙们,你们侮辱佛祖,不得好死。”这一搅闹,造反派更来了兴趣,最后施行强硬攻势:喂。三爷显出无奈后的低头认罪的老实状,揽住肉盆,立刻现出贪婪的饕餮状,又吃又喝,风扫残云,从嘴角挤出吞咽的吸溜声,喉结上下滚动的咕噜声。食量之大,是造反派们始料不及的。待他们明白过来上了当后,大瓷盆已经倒扣在三爷的脸上了。

三爷舔尽最后一滴油,美中不足地遗憾说:“可惜少了一些调料,味道欠缺些。要不,我还真以为是回到了做山大王的时代,记住:下回学乖些。”

造反派偷鸡不成蚀了米,怒气上来:“这秃驴想变天,还怀念土匪生涯呢。

不给他一点厉害是不行的。”

三爷抚摸着被油肉填鼓起来的肚皮,反唇相讥:“想变天的是你们这群小妖魔。太平日子全叫你们搅乱了,还想和王三春在我身上比厉害?”说着,扯了衣裳,露出疤痕闪闪的僵皮身坯。

造反派们看到三爷没一处完整皮肤的身体上,全是王三春制造的疤痕,不知是不想和旧社会的大土匪一比高低呢,还是发了同情心,迟疑半晌,挥手散去。

他们的厉害,三爷也就免尝了。

回到家,三爷直叫大婆热茶侍候。一碗热茶下去,三爷拍着饱突的肚皮,不无得意地炫耀:“都说造反派可恶,对我却不薄。你猜,他拿啥招待我?”

大婆看看他如同树上再生皮一样累累的疤痕肚皮,奚落说:“鼓城寺的白米细面都没填饱过,这年月,有啥好东西?顶多塞些糟糠烂红苕。”

看着有些馋相的大爷,三爷平生第一次没有争辩。他怕说出来,引发大爷的食欲,家里又要折腾不安了。

这是一九六九年初秋的故事。

那时,大爷被部队清除回家,二爷也因为写了反动文章被研究院除名,和被从鼓城寺驱逐还俗的和尚三爷住到一处,一家人算是团圆了。

这年冬天,造反派再次向他家发难,要大婆交出做教主时藏下的枪支。

“做啥用?”大婆望着一群臂上箍着红袖章的孩子,耐性十足地解释,“如果是我做教主或团长那阵,会每人给一支,满足你们。这阵不行,我没有。有也不会给你们。你们回学校念书去吧。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大婆忘记了是啥时代,面对的是啥听众,最后竟抬出她的儿子山娃来,以示程家后继有人:“真想要枪,就去参军。学我山娃那样,做个团长,统率三军。”

造反派找不出话来正面反驳,从侧面回击:“你们不去统率三军,回这山里来干啥?”

“本来可以的。可惜……”

大婆一直一直很怀念过去驰骋山林,在枪林弹雨中征战的那种年月。

那个年月,陕南就像巴山群峰一样,到处是山寨、教派、民团,大碗吃肉,大碗喝酒,金银论秤,自由出入,互相较量。

三爷一旦怨恨起来,总是怪大爷不好好念书,偏要去投笔从戎害得他吃了苦。

大爷的一腔怨恨还没处发泄呢,心里说,不是你,我哪能因土匪亲属牵连而有今天?大婆哈哈一笑,打破了一触即发的僵局:“立地和尚,这就叫缘。枉你出家几年,连这都没参透。要是他也像老二那样埋头在书堆里,能有你嫂子我?”

“在他之前,我就要你做我的嫂子,能说没缘?”三爷性格开朗,一听大婆的话,烦恼一下子就没有了。

“倘若跟了你那把兄弟,能有你侄儿山娃?如今你们两个使枪弄棒的,也算后继有人了。”

其时,我那在部队做团长的山娃表叔,正因为母亲做过教主,三爷做过土匪,二爷是反动学术权威,而被隔离审查,牢骚满腹。

在那之前,红四方面军在巴山群岭中刚刚落脚,就在两河口召开了一个会议,决定成立剿匪先遣团进山剿匪,扩大根据地。大爷是当地人,在教导员的推荐下,荣任先遣团团长。团长大爷在喝过红四军首长的拜年酒后,第二天就带队伍进驻了桑树垭。

先遣团到达桑树垭地界的前一天,盘踞桑树垭的土匪头子汪三河已经撤走,留下一座宽敞的青砖大瓦房。团长大爷把这里作为团部,夜里召开各连队负责人会议。

会前,大爷在外面查看了岗哨。刚进会议室,室内立即冷风四荡,像传说中阴司的地狱一样。桌上的油灯挣扎一下,熄灭了。团长大爷立即关上门,抖掉棉衣上的积雪,又使劲跺掉脚上的冰壳。教导员卢伟见团长进来,将靠近火塘的一个位置让给他,重新点上油灯,宣布会议开始。

会议讨论得正激烈,房梁上掉下一股陈年的灰尘来,像纷纷扬扬的黑雪,撒得众人不敢抬头睁眼。团长大爷的直觉告诉他:梁上一定有人。他正要弄个明白,窗户“嘶啦”一声,窗纸被撕掉了一块,随即一声啸叫,桌上的油灯被飞进的东西削掉了灯芯,屋里顿时一片黑暗。

土匪。大爷首先反应过来,拔出手枪,拉开门冲了出去。屋外的积雪足有一尺厚,狂风呜呜地叫着,天地间一片苍茫,不见一个人影。大爷和随后冲出屋来的人绕着房子搜寻一周,仍不见踪迹。山里土匪来去无踪,且强手如林,不敢轻视。大爷关照正对此发愣的哨兵几句,进屋继续开会。

“堂堂先遣团,难道能被几个土匪毛贼吓住?”大爷给大家壮胆。“卢教导员。卢教导员?卢老师呢?”他喊几声不见回应,查点人员,独不见了教导员卢伟。这时,大爷发现从窗户到灯芯延伸的另一端的板壁上有金属的光亮,过去一看,是一只长不盈寸的黄铜镖,拔出拿到灯下,心里立刻一紧,因为镖上刻着一只在陕南被称为黑豹的大鹰。大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爸爸,外号黑豹,或三弟侍龙还活着。或者两人都活着,以往的听闻纯属谣传。

大爷抚着那只久违的镖,怔了半晌。心想,绑票一般是为了钱财,票子都是达官大贾,绑红军作票为的哪桩?众人见卢教导员被薅走,团长又呆了,出师不利,一时全慌了手脚,乱了方寸。直到有人拉了一下大爷的衣角,他才回过神来,用他那将帅特有的虎眼扫视大家一眼,把大家的心稳住了。

大爷一回神,就开始发号施令:“明天早上起,副团长负责全团,三连长兼任教导员,行动按原计划进行。”这突然改变的决定,大家都疑惑不解。大爷望着大家,威严的目光变得慈祥起来,向大家解释说:“我回家,不允许?”

“卢教导员咋办?”有人不解地问了一句。

“他是教导员,又是我的老师,我能不急?”大爷说。“就为这事,我才准备下水。”

这阵的桑树垭,空有许多水泥建筑,而少了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韵味。小老弟,这你是清楚的,哪里还有当年的繁华啊。我看过羌氐县志上的记载:地处川陕边区的桑树垭地界,因为官府鞭长莫及,也无暇顾及,成了鸦片的主要产区和集散地,形成全县特有的烟场。来往商贾北上汉中,南走广元,骡队马帮名为贩盐卖布,实则倒卖大烟,其繁华景象,被人称为“小重庆”。

还是说大爷吧。大爷的皮鞋踏在桑树垭的青石板街道上,咚咚的响声再加上黑呢礼帽长围巾,惹来许多的目光。透过两张圆圆的镜片,大爷判断出,那些熟悉的家乡人并没有认出当年的程家大少爷。但他还是不敢过多地左顾右盼,就径直穿街而过,到了昔日的家院,已毁于匪火的钱庄前。只见那废墟里已长出一人多高的蒿草秆子,现出一种荒凉和衰败。他心里袭过一股酸楚,急急走过不知叠印过多少他的脚印的青石板街道,来到街后祖宗的坟园。大爷说,他之所以要去那里,是想再看一眼先人拥有的那一抔黄土。因为剿匪过后,又要远走他乡,未必能够活着回来祭扫亡灵。哪知道,到那里一看,却有了出乎意料又有些意料之中的发现:坟园里多出一处坟墓来,坟前竖着高大的石碑。

大爷取下眼镜,确信不是幻觉后,来到碑前,见碑面正中一行大字:程信苏大人之墓。急看右下角,立碑人确实是意料中人:程侍龙。团长大爷悲喜交加,为爸爸的惨死神志恍惚,但也为二弟能劫后余生,有了一丝高兴,身心轻松了一截儿。长久以来,父弟双双死于王三春的屠刀这个传闻太沉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轻松之余,又有陕南群峰一样的重量向他压来:二弟侍龙成了土匪,并且薅走了教导员卢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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