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急于做出子珠,而是将七条奇楠并排摆在桌面上,一遍遍打量、抚摸,像善待重聚的女友,心里溢满了关切和疼爱。
切割是成功的,全部顺纹,每一刀都恰到好处,我很满意这次切割。今天的任务,在吃完两袋老坛酸菜面之后,宣告结束。
我以为能睡个好觉,没想到的是,这个晚上辗转反侧,总是忍不住起床看看躺在桌上的奇楠,莫名其妙地担心切痛了她。刀口上并没有渗出油渍,每一条奇楠都很安静,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整齐的刀口反而有隐隐的兴奋,有被尽快做成佛珠的向往和冲动。我蹲在桌边凝视着,猛然有了和奇楠对视的错觉,令我汗毛乍竖却有了奇楠变成美女的渴望。在我手里,定要让奇楠羽化成蝶。
第二天我早早起身,背着手走了两站路,放松一下略微紧张的神经。应该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每一步都会在预计中完成。
回到房间,我立即启动了X19。
奇楠含油丰富,细腻质软,X19的高速转轴带动旋刀飞转,铁桦木与奇楠在摩擦时发出低沉悠长的乐声,似乎是在歌唱。我一时觉得这肯定是默契的相遇,是酣畅的交流,飞溅的碎末犹如凌空飘飞的花絮,为这场知己的相聚营造出了欢欣的氛围。
奇楠在这种欢欣的氛围中变成了一个个圆润饱满的小球,兴奋地在抛光盘里不停地滚动,像第一次睁开眼睛面对世界的孩子一样,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安慰和满足,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奇妙的感觉。
连日的兴奋和满足,竟然令我没有丝毫饥饿感。老坛酸菜面没减少几包,就完成了最后一道穿系彩线的程序。准确地说,用了五天时间,佛珠在预期的计划中完工了。
果真像我预先设想的那样,黑黝干涩的奇楠果然脱胎换骨了。
子珠密实圆润,香味淡雅,色泽像紫色柔纱后的夕阳,感觉有如无骨纤手,让人不忍释怀。做好佛珠的当日,天空不紧不慢地下起了小雨,我站在窗前,伸手去接房檐滴落的雨滴,心里一阵温馨又一阵难舍。在有些灰暗的天光下,反复查看子珠的每个部位,越发觉得她完美无瑕。做人有缺陷而总感遗憾,这串佛珠没有人的欲望和膨胀的私心,她的表里完全是一致的,从佛珠角度讲,她没有任何瑕疵。持在手里,循环捻着每颗子珠,我猛然有了一个想法:要预备一件“嫁妆”,做一个材质不错的木盒来盛装这串纯净高贵的佛品。
我现在的存料里,大块料不多,够做一个盒子的材料,手头只有一种,就是太行山崖柏。做卯榫扣盒,这种材质具有足够的硬度,可以承受凿卯、打眼、刻画这样的工艺,当然不用一根钉子。我做盒子虽不是内行,但绝对可以做出来。有了这个想法后,我坐不住了,拿出崖柏,开始画线,立即动手开料。
佛珠做完后我就开了机,叔叔不时打来电话催问进度,我用需要继续盘珠来拖延时间。叔叔知道奇楠油脂含量高,盘不好就会光泽暗淡,给人不干不净的灰暗感,要盘好就需要时间。我三天做好了盒子,在盒子的一面上雕了两个小和尚抬着一桶水,这桶便是密扣。其他三面刻了简单的线条,想营造古朴之美。我特意在盒内做了一扇方格隔挡,拉开隔挡,才能看见静卧在里面的奇楠佛珠。
三天时间里,龚先生又是催促叔叔又是威胁我,我说都做好了,你付款吧。叔叔知道我对他有了戒心,又不好明说。为了让叔叔放心,我给他发了微信图片,他回复说:“的确非常高雅。”
第二天,实在是个令人心情舒畅的日子。我正在房间把玩佛珠时,手机提醒有短信,打开一看,果然是汇款到了,七十万。
我立即通过支付宝给婶婶转了三十万。惊喜之余,我又忧心起来,因为这串珠子留不住了。
婶婶回电话问:“说好的二十万,怎么给了三十万?”我是把这串佛珠的辅料款给了婶婶,虽然辅料是叔叔的,可他们是一家人,因此我没解释,含糊地说:“你就收下吧。”
我并没着急送活,只想多留两天,像这种绝品,一生也见不了几回,更别说奢侈地拿在手里把玩。龚先生没理我,我也落得清闲,全心全意在房间陪着佛珠。到了晚上,叔叔就怒不可遏地打来了电话,我仍用盘活推托。叔叔喊:“你要怎么样?你想怎么样?”
我不吭声,挂了电话。
这些天里,我都是戴着佛珠睡觉。天刚亮,风吹得窗外的树要断了一样,我赖在床上,就听见风声里夹杂着急促的敲门声。
起初没听确切,静静一听,就听见了叔叔的声音:“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冒这么大风来取货,叔叔也是和我拼上了。我擦了擦珠子,把它放进盒子里,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开了门,叔叔瞪着眼蹦了进来。
“侄儿,你是我爷!姓龚的这会儿在我店里发飙哩,你在这里倒清闲。”叔叔真生气了,眼睛能喷出火来。
“配了个盒子,耽搁了两天。”我淡淡地说。
“谁让你多此一举。”他一愣,又问,“配了盒子?什么材质的?值多少钱?”
“崖柏。”
叔叔一把从我手里抢过盒子,打开检查了一遍,说:“配上盒子也不会加价。”
“配上显得高档。”我不愿意让奇楠佛珠赤身裸体地嫁出去,坚持让带上盒子。
叔叔进门时的怒气渐渐消了,也不着急离开,拿着佛珠凑在窗前认真瞧起来,嘟囔着说:“材质好,手艺也好,就是要价低了。
哎,最近奇楠升值,每克一万六,怎么着也得让姓龚的加钱。”
他看了半天才将佛珠装进盒子,对我说:“难怪你不舍得出手,可谁让你没钱留下呢!”他抱着盒子说,“剩下的货款我来要,你不用管了。”叔叔笑了,我也跟着笑了。
还有三十万元余款,我不准备要一分,叔叔说他来要,我听明白了,这是全部算作中介费了。至于加钱,那是他的本事,我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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